金属门从内被抬起。汤森大叔手里夹着一支烟,扫了穆辰一眼,而后低头捡起晶片,又转身进了屋里。穆辰等了没一会儿,一小袋营养液被从屋里扔了出来。
这袋营养液实在不多,苏青一眼就看出来是拆分过后重新打包过的,根本不可能让穆辰吃饱。
“你是今天第一个给我送货的。”汤森笑了一声,“幸运的小垃圾。”
穆辰没在意他的用词,用牙将营养液撕开灌进嘴里,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一袋营养液喝了个精光。
他仍旧站在门前,等待汤森检查完晶片里的内容。如果这几张是电影晶片,损毁不大,能卖给个好价钱,他还能再多得到几袋营养液。
这家奢侈品店专供垃圾星里的“富人”。之前冲穆辰扔啤酒瓶的杂货店老板就是这里的客户之一。
奢侈品店内的东西杂乱。早就被淘汰了的落后机器人,功能受损的通讯器,没人要的电影晶片……这些在垃圾星都是供“有钱人”消遣娱乐的产品。
汤森在屋里看晶片的功夫,穆辰已经把营养液喝了精光,正在拆开刚刚那包营养液的外皮,舔舐里面的残余。他正努力不浪费一滴食物,冷不防被冷水从头到脚淋了个透湿。
汤森踩着拖鞋,拿着水枪,像清洗家门口的街道一样把穆辰冲了好几遍,最终向穆辰招了招手,没好气道,“进来。”
穆辰湿淋淋的从地上爬起来,虽然对汤森的举动生气,但脸上一点没露出来,反而有点兴奋。这是汤森第一次让他进屋……难道是晶片里有好东西?
汤森家里不缺营养剂,穆辰觉得自己要有饭吃了!
他跟着汤森进了屋。对方让他进了房间,而后扭着穆辰的手臂抽了管血。
穆辰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想要缩回胳膊,却抵不过成人的力度,只能问道:“为什么要抽血?”
“为了收集你的基因信息把你挂进我的户口。”汤森敷衍道,“放心,你以后每天都能吃饱饭。”
穆辰眨了下眼。
能吃饱饭对他而言仿佛天方夜谭,他不解道:“为什么?”
汤森收起针管出了屋,反手锁上了门。
穆辰:“喂!”
他拍了拍门板,没得到回应,只听到汤森一边走远一边嘀咕道:“你说说那些星球上的富人。前几天趾高气扬的踩在我们头上,骂我们这些垃圾星的渣滓浪费他们宝贵的能源。过几天沦落进了战区,被打的血肉横飞的,还不如我们这些垃圾星的渣滓体面。到头来又要让我们替他们去卖命。嘿,我可不去。”
穆辰:“喂!放我出去!”
他使劲拍着门板,没有得到回应,干脆用身体去撞门。
“吵死了!”汤森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穆辰消停,干脆开了个门缝扔了一袋营养液进来。穆辰立刻安静下来,伸手去撕扯营养剂的包装。
在联邦的要求下,每户都有必须完成的征兵名额。汤森在线办理了收养手续,看着审批通过,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小垃圾不难找,但希望你还是死得慢点。”他坐在客厅中扬声对穆辰道,“这收养手续填起来还是麻烦。”
三天以后,穆辰被带入了一艘运输航舰。航舰中挤满了要被送去战区的人,其中一半都是像穆辰一样的孩子。
运输官收了钱,对穆辰的年纪,见怪不怪,骂骂咧咧诅咒着他们身上洗不干净的味道关上舱门。航舰又经过五天航行,来到一座天空城城。
“都运来了什么东西。”接收征兵的士兵皱着眉,打开舱门,脸色难看,“一半都是这些营养不良的孩子?成年的男的就这么几个?这身板能上战场?”
“垃圾星能来什么人。”运输官赶着穆辰一行人下了星舰,对接受征兵的士兵说道,“要成年的男性有什么用,连见过通讯器的都没几个,都是炮灰的命。”
士兵骂了一句脏话,看着一群瑟缩发抖的乌合之众,去请示自己的长官。
“缺的是机甲师。”长官耷拉着眼,眼皮都懒得掀开,“给我们运这些废物来有什么用。消耗军团的营养剂?”
他虽然这么说,但也知道现在缺人,于是勉为其难道:“先去给他们做精神力检测。有合格的给我带过来。不合格的都送回去,让垃圾星重新送人来!”
穆辰排着队,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进了屋。他环顾四周,只见周围的士兵们一个个穿着鲜亮,身形高大有力,看过来的眼神不善,多少透着嫌弃。
穆辰又看向自己身边的鬼魂先生。
这位鬼魂先生比所有的士兵们都更英俊更有气势,他的脸色总是十分可怕,但有这只鬼跟着,穆辰到哪儿都觉得更加安心。
苏青抿着唇,已经不再开口。他知道这是穆辰的回忆,一切已经发生,又无法被改变。
他看着穆辰戴上了一个黑色的头盔,没一会儿又被人指示着摘下。一名身形高大的士兵带着奇怪神色看向穆辰,而后将他带到之前那位长官面前。
“……这么高的分数?”长官终于撩开了眼皮,正眼看向穆辰,“你爸妈都是干什么的?”
穆辰摇了摇头。
“我是孤儿。”他说道。接触到对方认真询问的视线,很给面子的又仔细想了想,“以前的院长说我父母是被送往多米克族星球的犯人。”
“院长说他们临走前把我送到了孤儿院。我的名字叫作穆辰。”
长官看了穆辰一会儿。
“带他做个身体检查。”他说道,“没毛病就送去新兵营……找小刀带着练两天。”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摇了摇头,“八岁大的孩子……先别让他上战场送死,浪费。”
小刀在上一场战役中丢了一只胳膊,因为无法再出战而调入后勤部,能领到的贡献点和营养液都大幅度减少。他的神情阴郁,脾气阴晴不定。他对穆辰冷言冷语,让穆辰替他完成后勤部的调度协助任务,但从来没拿穆辰撒过气,该教的东西也没少教。
苏青看得出来,穆辰对这儿的生活很满意。比起垃圾星,他在这支部队里过得实在太舒服。虽然偶尔也要饿肚子,但大部分时间都能吃得饱。更何况,他在这里学习驾驶机甲。
小孩儿看向机甲的眼神总是充满向往。他天生喜欢这种钢铁制成、充满力量的机械巨物,每天的训练都格外努力,渴望着有一天离开虚拟模拟式,真的动手将它启动。
苏青从五岁第一次接触机甲,到十一岁真正实战驾驶,经过了近六年多的系统训练。但穆辰只过了六个月,就驾驶机甲进了宇宙。
因为他所在的这支队伍的临时驻地就受到了多米克族的袭击,所有人在匆忙之中撤离天空城。后勤部队乘坐的航舰在撤离时受到了袭击,仓促之间,小刀把穆辰推进一架机甲的驾驶室。
“跟着他们跑,知道吗!”小刀急声道,“跟着队伍里的机甲师,跑!学了这么久,最基本的操作你会吧?!”
“会。”穆辰赶紧说道,“但是师父,我能做的操作你一只手也可以……”
小刀平日都只用一只手教他。
航舰搭载的机甲都有固定数目,这是最后一架空余的备用机甲。
“我老婆孩子都没了,我一个废物活下来干什么?”小刀冷笑一声,看着穆辰,“你有天赋,这次活下来,以后成为一名出色的机甲师,联邦还能多点希望。”
他也许只是随口一说,这句话却跟随着那片点缀着红色花火的浩瀚星空,深深印在了穆辰的脑海里。
这场战役伤亡惨重,穆辰很快就和其他的幸存者一起很快被并入另外一支队伍。这支队伍的长官不愿意收任何一名白吃白喝的士兵,但幸好穆辰以前给小刀帮过不少忙。于是他在后勤部留了下来,协助进行辅助调度。
他没有放弃机甲驾驶,花了点时间,和来后勤部催资源供应的机甲师混熟,想办法从自己的口粮中拨出来一点,找人带他偷偷进机甲训练室。
五六年间,穆辰辗转了数支队伍。他断断续续接受训练,十三岁时和其他战士一样驾驶机甲,正式作为机甲师上了战场。穆辰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却最终活了下来。队伍的长官十分认可穆辰的能力,又觉得他还有潜力,于是向上级打了报告,将他送入军校。
“好好训练。”长官拍着他的肩膀说道,“等你从军校毕业回来,就让你当第七小队的小队长。”
只是还没等到穆辰的第一年系统训练结束,这位长官也在一次战役中牺牲。
“你可真够幸运的。”这所军校的学生都是平民出身,过去的生活条件也算不上好,但没一个人有穆辰这么跌宕起伏。和穆辰关系最好的一名机甲师在临毕业前感叹道,“真羡慕你,希望我以后也能从战场上活下来积累够了战功好往战区外面调……嘿,你说你这一次次死里逃生的经历,算不算天选之子?”
穆辰坐在露天训练场围墙上,对他笑了笑。
“我真的很怕死。”好友叹气道,“什么保护联邦的誓言背了那么多次……那都是虚的!我要是死了我妈怎么办?她好不容易把我拉扯大,靠我这点补贴活着……哎,穆辰,我要是像你一样身上已经背了军功就好了。我也找人活动活动,往非战区的星球防卫队调调,不用在前面拼死拼活……”
“我和你说了那么多次,你到底找人调动了没有?”好友怀疑看向他,“别拉不下面子啊!能离开战区生命就有了保障……”
“找了找了。”穆辰敷衍了一句,“别啰啰嗦嗦的,赶紧回去睡吧。明天你就要去分配到的战区报道了。”
好友于是和他对了个拳头,唉声叹气的走了。穆辰却没有动。
“我倒不怕死。”他一个人坐在围墙上,小声咕哝道。
这一年穆辰十五岁,眉目间与现在已经十分相似,只多了一些更让人疼的稚气。
少年看了看星空,又看向身边一直跟着的鬼魂先生:“反正我也就一个人,不用担心谁。要不是被送去战区……要不是师父当时想让我成为一名机甲师,我早就死了。”
所以他没有找关系调离战区。
他从军校毕业,按照分配重新回到第一线,尽管队伍的长官换了,他却仍旧当了小队的队长。穆辰的机甲驾驶技术每天都在提高,他身边的战友也每隔几天就会变换。
有些人死了,有些人伤重退役,也有人像军校时那位朋友梦想的一样,攒了些功劳想办法回到后方。
穆辰足够幸运,也足够强大,他从一场场战争中存活,身上的军功越来越多,却仍旧没想过离开。
为联邦而战本是穆辰小时候懵懵懂懂、因为亏欠小刀一条命而要偿还的筹码。但在一次次战役的洗礼之中,在周围人来人往中,这短短的一句话终于成为了他一生的信念。
穆辰见过的生离死别越多,也越明白这句话的意义。这短短五个字内蕴含着最深的期盼,期盼不让所有人都经受这动荡不安的战火,期盼和平降临,期盼人类幸福繁荣
哪怕这份幸福他可能一生也无法拥有。
星空中的火光映亮他漆黑的眼睛,庞大的钢铁机甲在他的驾驶下灵巧无比、带着摄人的威力。他的神色坚毅,为此而战,没有迷茫,也不会动摇。
直到星球湮灭。
直到生命走至尽头,又以亿万分之一的概率穿越时空,奇迹一般重新开始。
穆辰的心中所想却仍旧没有改变。
他本生而平凡,在血与火中被淬出锋刃。
他也生而伟大,向着漫漫黑夜,无论踏过多少荆棘,永远保有最原始的温柔。
作者有话说:
终于!把这一段放了出来!莫叽憋了好久啊……没想到憋着憋着一直憋到番外来了……默然望天!
辰辰:我与少将孰惨?
众小天使:不想回答,并对莫叽亮出拳头。
(这是一只疯狂奔跑的莫叽!但仍旧不忘回头飞吻————)(爱你们~~明天晚上去同学家看电影~莫叽白天会努力如码字的!但如果没有码出来就后天再来发糖哦~~)(说完后脚踩风火轮继续狂奔!————)
感谢在2022-09-16 11:41:43~2022-09-17 14:2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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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番外:海滨假日(1)
◎“这就够了?挺便宜嘛。加点价。”◎
“滴——”
首都星的傍晚, 红霞满天。
正是下班高峰期,又赶上周末,从科学院研究所往中央商圈方向的航道上堵满了飞行器, 十分钟都没往前动一下。穆辰等得有点无聊,看了好几遍航道边放的广告, 都能把宣传语背下来。
这两天气温骤降, 上周末还只是下雨, 昨天就已经开始飘雪。今天虽然是个晴天, 但人行道上的行人却不多,没什么人愿意从温暖的飞行器里出来。穆辰百无聊赖,盯着人行道看了一会儿, 终于看见了苏青。
少将行色匆匆,穿着黑色的厚风衣, 几步上了飞行器临时停靠台。穆辰解了舱门锁, 让他赶紧进来。
“去了那么久?”穆辰问道,“饮品店离这儿很远?”
他们本来不走这条路回家, 但今天融合实验结束后,苏青驾驶飞行器转了个方向,坚持要去一家据说只有懂行的人才知道的传说级饮品店。少将看了电子地图,说那边堵得更厉害, 于是把飞行器停在临时停靠点,让穆辰在这里等。
嫁给病弱少将后[星际] 第1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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