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话,白苏瑾眼前不由得闪过之前白父决绝的关死大门的动作,还有下午时静悄悄的,半晌都没有回应的空荡荡的走道,心里猛地一痛,面上却不显,只梗着脖子点了点头。
像是看出了他的不好受,翁院长探出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老人粗糙苍老的手掌抚过他的发丝,带来一阵干燥的温热,白苏瑾一怔,随即就感到眼眶一酸,心里攒了多日的仓皇和委屈都像是有了实体,汇成一股股液体,想要顺着眼睛流出,又被他使劲憋了回去。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本来想要从父亲那里得到的东西,竟然意外的,从一位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老人这里得到了。
然而,感动过去之后,心里涌上的,是更加沉重的酸涩。他想要的,不过就是一句安慰和支持,不论是来自爱人的,还是来自亲人的。可是结果呢?
他的爱人,把背叛做的干干脆脆,毫无回转的余地;而他的亲人,则在他最茫然的时候,关死了通往家的大门,逼他一个人面对那些呼啸着的血雨腥风……
白苏瑾知道,他没有资格怪自己的父亲。但是他就是难受,他就是……情不自禁的期待着,自己的父亲可以做的更好一点,至少……可以比现在更爱他,更相信他,愿意站在他身边,陪他一起面对命运的最低谷。
“苏瑾啊,你要坚强。”翁院长的声音很温暖,一如既往的温和,“你爸常常说,他护不了你,他说的有道理啊……有些事情你做了,就只能自己面对,自己解决,没人能帮你。翁伯伯也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能维护你什么,但是你要记住,如果是你犯的错,你就要有勇气面对所有可能的后果,然后竭尽一切弥补;如果不是你犯的错,你也不能甘心认下,你要想尽办法,去澄清自己,证明自己。”
“人活这一辈子,要对得起别人,也要对得起自己,你要记住这一点。”
☆、18 黄雀在后
翁院长离开后,留下白苏瑾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盯着天花板发呆。
对得起别人,也要对得起自己……只可惜,就算他对得起了所有人,也还是有人对他不起,这实在不是个等价的买卖。
白苏瑾扪心自问,觉得自己也没干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虽然这二十多年来都顺风顺水,没受过多大的挫折,但是也从来都没仗着自己的身家背景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就能碰上这种糟心的报应呢?
做为一个儿子,他虽然不算有多孝顺,但好歹也是敬重父母,一路顺着二老的心意走过来的,从来没给家里丢过脸,怎么就连家门都进不了了呢?
做为一个情人,他虽然是个gay,喜欢的是男人,但好歹也是拿出真心来经营生活经营情感,想要和叶翎过一辈子的,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反目成仇呢?
而做为一个医生,他自认还是尽职尽责,恪守着良心的,可是为什么就有那么多人,只看得到他身上的华彩,却看不到他的努力呢?
到了此时,白苏瑾突然明白了白父和叶翎的话——他的确是太幼稚太天真了。
他一直都以为,人只要行得正做得端,就可以堂堂正正的过日子,没人能戳得着他的脊梁骨。孰不知,就算你行得再正做得再端,也还是有人偏要蒙着眼装瞎子,偏要把白说成黑。你要问为什么?人家就是看你不惯啊,指责一个和自己没多大关系的人,又不用承担什么责任,何乐而不为呢?
也许,这世界上压根就没什么对错,有的只是叵测的人心。
这一刻,白苏瑾只觉得眼前看到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原本是白色的世界,沾染了点点滴滴的暗色,竟是肮脏得让人不忍直视。
“咚咚”,窗畔传来清脆的敲打声,打断了他低郁的心绪。
“这是……”白苏瑾看向窗边,意外的看到一只羽毛黑亮的巨大乌鸦,不由得惊讶地站起身来。
乌鸦好整以暇地盘踞在窗外,黑漆漆的小脑袋微微昂起,乌黑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白苏瑾。像是受到某种召唤,白苏瑾不由自主的走到床边,打开了窗户。
见他开了窗,乌鸦抖抖身上的翎毛,尖锐的喙在羽毛间一阵翻找,最后衔出了一个小小的纸筒,递到白苏瑾手边。
白苏瑾愣了愣,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通人性的乌鸦,总觉得有些难以置信,那乌鸦见他没有动静,不耐烦的挪了挪爪子,白苏瑾反应过来,赶紧伸手把那个小纸筒接过来。
东西送到了,巨大的黑色禽类抖抖翅膀,最后“看”了白苏瑾一眼,展翅飞走了。
这乌鸦……真是邪乎……白苏瑾看着它自在的舒展翅膀,几个起落间就消失了踪影,心里暗暗咋舌。
手里的纸筒冰凉,不仅没有沾染上禽类身上的体温,反倒凉得像是冰块一样,攥到手心里的时候,凉意骤然顺着手臂蹿上,白苏瑾没忍住,猛地打了个哆嗦,总觉得手里的这个玩意儿透着丝诡异。
“要不要打开呢……”他有些犹豫,又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最后小心翼翼的把纸筒展开了一个角,字的笔画走势依稀可以看得出来,白苏瑾看了几眼,突然觉得很眼熟。
是了,这是莫川的字!
这个结论让白苏瑾一愣,心里有些发烫,再也控制不住手上的动作,几下展开了那个小小的纸筒。
第2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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