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外公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脸慈祥老人的模样:“等你说完你的那些荣誉,这一上午就过去了。”
而这时洪佑轩也开口说:“太爷爷,您不要生气。蒋太爷爷是客人,您是主人,就让蒋太爷爷抓棋吧。”
洪元得重重“哼”一声:“看在我曾孙子的面上,这次就算了。”
蒋外公却摇摇头,叹口气说:“元得啊,你一个活了半辈子的老人,还没有一个小孩子想得通透。”
洪元得立马炸毛:“蒋中民,你还不是一样!”
然后两个人开始互相揭短,初夏见况不对,赶紧在旁边劝两个老人。
而岑淮安看看周围的大人,面上露出来不理解,为什么一个简单的猜先,太外公和洪太爷爷也能吵起来?
他小大人模样叹口气,自己抓了把白棋子,抬头望向洪佑轩问:“单数双数?”
洪佑轩看看洪元得和蒋外公,也是无奈,但对于两个老人吵架也见怪不怪,以前他见过很多次了。
洪佑轩更奇怪的是,明明每次见面他们都要吵架,为什么还经常见面呢?
见他们没有停止的意思,洪佑轩眼睛看向岑淮安伸过来的拳头:“单数。”
岑淮安说:“那我猜双数。”
两个小孩查完白棋的个数,是双数,洪佑轩把自己这边的黑棋和岑淮安那边的白棋换了下,他们耳朵隔绝周围的声音,开始下棋。
等初夏好不容易劝好两个老人,转头一看,就发现洪佑轩和岑淮安的棋局已经不知道开始多久了,棋盘上下了不少的黑白棋子。
蒋外公和洪元得也是一脸惊讶:“小轩,安安,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岑淮安没有回答,他只要一专心在棋局上,周围一切都会无视,也听不到别人说话。
洪佑轩不是这样,他抬头朝两个老人笑了下说:“我们自己猜先之后就开始了。”
蒋外公眼里露出来些诧异,不过很快这情绪就划过去了,他依旧笑容和蔼,点点头说:“挺好的,挺好的。”
默默把手中的白棋放在洪佑轩的棋篓里。
而洪元得重重“哼”一声,瞪蒋外公一眼,拉过来椅子坐在洪佑轩身旁看他下棋。
蒋外公也坐在了岑淮安的身后。
初夏摸摸自己额头上的汗,喝了杯茶压压惊,终于不吵了,两个大佬吵架她劝也很累的。
围棋初夏这会儿稍微知道一些规则了,但岑淮安和洪佑轩下棋,她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看懂两人怎么下的。
为什么岑淮安要走这里?为什么洪佑轩走那里?这局棋谁优势大,谁优势小?
初夏琢磨得头大,索性不琢磨了,就看岑淮安和洪佑轩的神色,还注意观察洪元得和蒋外公的脸色。
通过他们的表情,初夏就能大致猜出来棋局谁赢的面儿大。
洪元得现在的面上没有刚刚大大咧咧的模样了,皱着眉,观察着棋局,整个人的气势忽然变得很强。
蒋外公和他不一样,他脸上依旧带着笑容,时不时轻微地点一下头,除了初夏,没人注意到他的动作。
岑淮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见他额头上怎么出汗,估计这盘棋还没到难下的时候。
洪佑轩原本脸上一直挂着一抹微笑,随着棋局的进行,他脸上的微笑落下去去,眉心却紧锁起来,眼睛和岑淮安一样紧紧盯着棋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初夏被周围的气氛影响,同样跟着紧张起来。她拳头紧紧攥着,身子前倾,眼睛注视着棋盘,好像她能看出来棋局上的千变万化一样,其实她什么都看不懂。
三个大人都没有发出声音,生怕打扰到了两个小孩子,她们也忘了时间的流逝。
初夏注意到岑淮安的额头上流汗了,就默默掏出来手帕轻轻给他擦掉。
虽然安安出汗了,不过初夏看对面洪佑轩的神色,好像他下得也不容易,眉心拢得更紧了。
棋局上的棋子越布越多,岑淮安和洪佑轩下棋的速度全变慢了。
初夏觉得,应该用不了多久,这局棋就要结束了吧。
她这个想法刚出来,对面的洪佑轩把手中的棋子放在了棋盘的右下角,抬头微笑着看向岑淮安:“我输了,安安弟弟很厉害。”
他脸上没有输棋的不甘心,相反还很放松,是真心觉得岑淮安厉害的。
“安安弟弟,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一步棋你是怎么想的?”
初夏看不明白,不过蒋外公和洪元得都能看出来,就是从那一步棋之后,洪佑轩开始出现弱势,到最后彻底没路可走了。
岑淮安歪着头看了看棋局,稚嫩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在认真听岑淮安讲他为什么这么下。
初夏不懂棋,听得云里雾里的,等岑淮安讲完,也没明白那些专业术语都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面上很淡定,还时不时点点头,别人根本看出来她听不懂。
倒是洪佑轩一脸恍然大悟,站起来朝岑淮安拱了拱手,“谢谢安安弟弟,我懂了。我棋艺还需要再进行练习。”
岑淮安也站起来和他行同样的礼:“你也很厉害。”
安安不会说客套的话,他是真心觉得洪佑轩厉害的。
之前在梁州儿童杯围棋比赛的时候,岑淮安和师兄郑多平下棋,还会觉得有点吃力。
但现在跟着蒋外公又学了几个月,如果再遇到之前的郑多平,岑淮安能很快打败他。
当然,郑多平的棋艺肯定也在进步。只是岑淮安进步得更快而已。
安安和洪佑轩下棋,快把棋子走完了他才勉强胜了洪佑轩,洪佑轩的棋艺在安安看来很厉害了。
洪佑轩听到岑淮安的话,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些:“谢谢安安弟弟的夸奖。”
总体而言,这场棋局两个小孩子下得还是比较愉快的。下完棋之后,他们还凑在一起讨论刚刚下棋的心得。
倒是蒋外公和洪元得两人很不和。
看到是自己曾外孙胜利了,蒋外公朝洪元得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
洪元得脸上看着更气了,一双本来就似牛眼一样的眼睛,格外凶狠地瞪着蒋外公。
不过他们就是彼此用眼神你来我往,没有像刚刚一样吵架。
初夏看着两个老人似小孩一样斗来斗去的模样,再看看岑淮安和洪佑轩两个小孩,跟大人一样友好相处,讨论问题。
努力忍着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不过初夏也知道为什么下完棋蒋外公他们不吵了。
毕竟棋局分出来了胜负,如果蒋外公炫耀岑淮安,洪元得生气洪佑轩输了,这对于两个小孩不好。
会导致赢棋的骄傲,输棋的心里也会有怨气。
现在两个小孩相处这么好,两个彼此看不惯的大人自然要以小孩为先了。
这也能看出来,蒋外公和洪元他们都有很好的品性。
初夏这时终于找到机会和洪元得提郭林了。
洪元得眉毛扬了一下,眼里露出讶异,看看岑淮安说:“安安就是小林和我说的他收的那个天才学生?”
初夏笑了笑说:“天才学生是郭老师谬赞了。不过安安的启蒙老师确实是郭林老师。”
之前郭林给洪元得打电话,很高兴地说他收了一个天赋极高的学生。
后来那学生来京城了,郭林还特别可惜,和洪元得说,如果有人带着他写的纸去找他,希望他能收下那个学生。
再后来,就是郭林说那个学生被其他人教了,遗憾他们师徒都和那个学生没有缘分。
洪元得没当回事,他自己本身就是围棋上的天才,很有傲气,不是会随便收徒的。而且他还教着洪佑轩,小轩的天赋也不差。
谁知道兜兜转转,他居然遇上了郭林说的学生,还是蒋中民的孙子。不用说,教岑淮安的也是蒋中民。
这会儿洪元得心里是真升起了些可惜,还有对蒋外公的嫉妒。
刚刚的那盘棋里,洪元得能看出来岑淮安的天赋,再一想郭林说的什么时候收的岑淮安,算一算,岑淮安学棋的时间并不长,却能赢了他曾孙子,这天赋真的恐怖了。
这样天赋好的学生居然是蒋中民那个阴险老头儿的曾外孙!
洪元得在心里骂了句:他怎么运气这么好呢?
不过洪元得本来就是老人,也没有不平很久,他对自己的曾孙子也挺满意的。
初夏提这个,也主要是感谢郭林老师,不好意思辜负了他的心意。
洪元得本身性格就爽快,听初夏这么说,一点不介意地摆手道:“这算什么辜负,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安安跟着他太姥爷是最好的,我还带着小轩,精力上也不够带两个学生。”
洪元得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蒋外公在围棋上的实力确实不俗,他和蒋外公下棋的时候最畅快,可以放心厮杀。
这是两人之间虽然彼此看不惯,但友情还能维系这么多年的主要原因。
蒋外公倒是知道郭林的老师是洪元得,不过岑淮安来京城后还有这样一件事,他是不知道的,也有点意外。
但就像洪元得说的那样,安安跟着他学才是最好的,人老了得服老。他得意地看一眼洪元得,差点没让洪元得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初夏带着安安从洪元得家里离开时,岑淮安还有点意犹未尽,抬头问向蒋外公:“太姥爷,我们什么时候再来找小轩哥哥下棋啊?”
岑淮安在刚刚和洪佑轩的友好交流中,已经改变了对洪佑轩的称呼。
说实话,初夏挺佩服洪佑轩的,能让岑淮安一个本身就充满戒备心的小孩,对他这么快放下戒备。
岑淮安对章麓和蒋为先这两个表姐表弟都没在第一面的时候放下戒心,是后面慢慢相处的时候,才一点点放开自己的。
包括在西北家属院的时候,和胡攀登小河他们也是一样。
蒋外公也没有想到安安和洪佑轩会相处得这么好,教岑淮安下棋这么久,他哪会不知道安安的性子。
但蒋外公乐见其成,洪佑轩也是他看大的,是个品性很好的小孩,脾气也很好,安安和他交朋友说不定性格也会被影响得温和点。
初夏带着岑淮安从蒋外公家里回家时,天已经不早了,公交车上人也都是踏着最后的夕阳回家的。
这么热的天,初夏不想自己做饭,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过上家里有空调的日子。
晚饭是岑峥年从食堂打回来的:“今天外公带安安去见了哪个朋友?”
岑峥年知道蒋外公认识的朋友很多,都是文化圈子里的,一些离得近的他知道,有很多他也不知道。
“洪元得老先生,你认识吗?”
岑峥年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眼里意外又不意外,脸上带着笑说:“认识。外公和洪老吵架了吗?”
虽然是问句,不过初夏能听出来岑峥年语气中的肯定。
初夏还没说话,一旁专心吃菜的岑淮安“嗯”了一声:“吵得挺凶的,还不止一次吵。”
岑淮安在外面话不多,可他最喜欢观察周围,如果现在岑峥年让安安复述当时的场景,他能一字不漏地把蒋外公和洪元得说的话都讲出来。
岑峥年没这想法,他嘴角的笑容有些无奈:“这么多年了,外公和洪老性子还是一点都么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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