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程赵捷竭力想专心演戏,但他克制不住自己,时不时就想往杜誉坐的位置瞥一眼。
终于,一出戏结束了,对赵捷的折磨也结束了。
大幕合上又重新拉开,赵捷鞠躬再起来时却发现,杜誉已然不见踪影。
他甚至没有卸妆的心思,穿着厚底的鞋、戴着一身行头,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这会儿天气并不凉快,戏服沉重,捂得他热出了一身汗,脸上的妆都有些花了。
赵捷出了剧院的大门,只见往来行人步履匆匆,压根没有杜誉的影子。
他忽然感到了一股绝望,心想:难道是我把他的事日思夜想,以致看花了眼吗?
好在下一刻熟悉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今天怎么回事啊?”
赵捷惊喜地回过神,只见杜誉依然穿着款式宽松而质朴的短袖和长裤,花白的发丝迎着夜风微动,映着他刚过三十岁的年轻面容。
赵捷往前走了几步,厚底鞋的缘故,此刻他比杜誉高了一小块。
他抓住杜誉的小臂:“杜誉,你跟我去见程团长吧。”
杜誉颇为不耐烦地挣开他:“胡闹什么。”
夏日夜间闷热,赵捷的脑袋也成了一盘浆糊。他憋了许久,终于赶在杜誉彻底烦了他之前问出一句:“你怎么过来了?”
“我怎么不能过来?”杜誉瞪了他一眼,从裤兜里掏出门票:“我是正儿八经买了票的观众。”
“你为什么要买位置那么偏的票?”赵捷不解:“你缺钱吗?”
杜誉愈发觉得眼前这人怕不是个傻子:他就想来安安静静听一回戏,看看这位年轻人的本事到底怎么样,在这遍地都是老熟人的地方若是碰上了旧相识,该怎么打招呼?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只是他没想到,眼前人的心理素质竟然这么差。
杜誉摆了摆手:“我回去了,你赶紧去卸妆吧。”
“你别走。”赵捷拽住他的胳膊,不知哪来的勇气,竟无比直白地脱口而出:“我知道你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我求求你了。”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杜誉一愣:“我是你师父最最看不上的人,你三番五次地求我,不怕把他老人家气得活过来?”
说着杜誉开始哈哈大笑,指着赵捷冷嘲热讽:“你跟他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不孝敬。”
说罢,他拂袖而去。
赵捷站在原地,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作者有话说:
注:云手:京剧表演中的常用身段
第10章
回到化妆间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小时,他踏进门,只见除了主演柴郡主的旦角还在卸妆之外,屋里只剩了他的父母和师兄三个人。
“你怎么搞的?”见他进屋,李淑茵赶忙走上前问:“刚才你爸出去找你,说看见你和杜誉在门口说话,是这样吗?”
赵捷并没有抬头,径直找了一个位置坐下,默然了一会儿才说:“是。”
旦角卸完妆走了,出门前拍了拍李淑茵的肩膀,似是在劝对方莫要着急上火。
“他说什么了?”李淑茵接着问。
“没说什么,还是那样。”赵捷开始心不在焉地卸妆。
“瞧你那点儿出息!”在一旁生了许久闷气的赵毅终于咬牙切齿地说:“我算是看明白了,那个杜誉就是个祸害。认识他之前你是多么认真的一个孩子,结果现在连上台唱戏这么重要的事都能出纰漏。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要被钉在耻辱柱上!”
“他就是记恨他师兄,才不想把你往正道上引。”终于,赵毅发出了无数家长都有过的慨叹:“你被他带坏了!”
宋同站在一边,不知该如何化解眼下的局面,心急如焚。
李淑茵重重拍了一下赵毅的胳膊:“干嘛呀?”
赵捷卸妆卸到一半,带着半面的残妆回头望着站在一旁的三人:“爸,今天的事是我不对,可你不能信口胡言冤枉了人家。”
“我冤枉他?”赵毅更生气了:“他对你师父恨之入骨,你敢担保他没有这样的心思?你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你认识他的时间还不如我和你妈认识他的时间久呢,你不知道他为人有多骄傲。”
“我敢。”赵捷猛地站起身,少年时的崇拜与向往之情瞬间重见天日。
他的脸上残存着几片雪白几片嫣红,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显得狼狈又决绝:“我要是像他那么优秀,我比他还骄傲。”
“行了,赵捷,少说两句。”眼见事态要恶化,宋同赶忙走上前搂住对方的肩膀:“演了一晚上戏,你肯定饿了吧?要不让叔叔阿姨先回家,你去我那里吃点东西。”
“就是啊,咱们快走吧。”李淑茵适时地打配合,劝说赵毅:“年轻人之间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咱们在这里只会让他们觉得拘束。”
说着她把赵毅推出了门。
快到剧院锁门的时间了,在宋同的帮助下,赵捷用最快的速度卸了妆换好衣服,又被对方拽着走了出去。
“你今天前半段演得特别好,真的,我都没演得这么好过。”时间已晚,街上的人已经寥寥无几,站在剧院门口,宋同颇为担忧地望着赵捷:“后面到底是怎么了?你不知道,当时赵叔叔坐在我旁边,都快气疯了。”
见赵捷不说话,他又试探地问:“我听李阿姨说你以前可特别听话,几乎从不惹赵叔叔生气。”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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