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高杉晋助煽动平贺源外在夏日祭典上演针对幕府的复仇剧,在万事屋与真选组冤家路窄的嬉闹打斗后落下帷幕。既无官员遭袭,也无民众遇险,某种意义上可谓是圆满的散场。
然而,机械师亲手打造的机器人们不可避免碎成一堆废铁。当他寄托对儿子哀思的智械“三郎”在舞台上轰然倒地,年过花甲的老人无力地跪在它身边,仿若要呕出灵魂般嘶吼出“究竟让我要怎么生活下去才好”的时候,其他人才会真正开始怀疑这收尾会否稍微太过残忍。
“不知道啊,”年轻的万事屋老板迷茫地叹道,转头望向星河璀璨的夜空,“长命百岁就行了吧?”
在他的记忆中,头顶那片星空的瑰丽景色,从过去到现在似乎从未改变过。一瞧见它,他总能立刻联想到某人同样从未改变过的美丽侧颜。
坂田银时猛一激灵,这才模糊意识到什么似的收回视线。他担忧地向刚才来时的方向眺望,却捕捉不到那个人的身影,便对新八和神乐嘱咐两句后匆忙跳下舞台,朝激战过后仍是烟雾弥漫的会场内跑去。
——不在、不在、不在……
心脏因恐惧不安越跳越快,遥远回忆和想象中编织的情景渐渐重合,于一片混沌的大脑中反复摇晃和回响着,令他不禁放声呐喊。
“阿景——!”
可当他穿过那片白烟来到先前三人对峙的地点,方曾热闹非凡的祭典长街早已是空荡如洗,什么也不剩下。
——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轻易败给那家伙……”坂田银时低下头怅然道,暗自思索,“到底去了哪里?”
“旦那是在找枝川小姐吗?”此时,冲田总悟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不知是什么时候注意到他而跟来此处,“我之前看见她已经一个人离开了。”
“啊,原来是这样吗?”他抬手挠挠后脑勺上蓬松的银色卷发,转瞬恢复到平时一贯废柴懒散的作风,背对身后黑色制服的警察随意摆摆手,“谢谢你总一郎君,我也该回去了。”
冲田总悟望着坂田银时独自走远的背影,眸中温度逐渐降至冰点,随后又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玩具的小孩般,冷彻中闪过一道欣喜若狂的光芒。
“呵……母狐狸。”
//
被假发救下后,你慌忙与他道别,风尘仆仆一路溜回真选组屯所。从早晨下班因一系列麻烦事件折腾到现在,本应在白天休息的你相当于一整天未睡,甚至连口像样的饭都没吃上,令你身心俱疲,一边踏进审问室的门,一边胡乱碎碎念咒骂报复世界的独眼中二病和强行把你扣在警局的税金小偷。
“晋助大白痴!冲田队长也……”
“我也什么?”
你顿时僵住全身动作,机械地一点点转过身——
刚才被你在心中扎小人千万遍的对象之一,正扬起一个厉鬼般瘆人的笑容直勾勾盯着你。
“哟,这么早就从祭典回来啦,冲田队长?”你能从那双仿佛要渗血的红瞳读出他此时心情不佳,但你依旧强作镇定回以他一个微笑,反问道,不愿就此服软,“玩得开心吗?有没有在射击游戏上赢几个奖品回来?”
“很开心,摊位老板输得连裤子都不剩呢。”冲田总悟将你逼至审问室的墙边,让你退无可退,回敬道,“想必枝川小姐玩得也很尽兴吧?”
不等你继续假笑着装傻狡辩,少年忽然抬手抚向你的脸侧。随着视线里那张还透着些许稚嫩的面庞逐渐放大,直至他的鼻尖几乎都要蹭上你的才堪堪停下。
你因他突然拉近距离的举动屏息凝神,诧异地瞪大双眸,猜不透他如此做的用意。但这无处可逃的逼仄感竟又无比熟悉,你仿佛能听见属于掠食者的呼吸。
“冲田队长……?”这感觉着实不好受,你感到从背后开始冒出细密的冷汗。
“要来一起玩更开心的吗?”
——这少年很危险,他没有在开玩笑。
你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在身前曲起双臂格挡,向左侧偏过头避开他的直视,想要与这麻烦少年隔远一些。
“我只是去祭典找点东西吃,冲田队长。”你不知他了解真相到何种程度,姑且先退让一步以探虚实,垮下脸抱怨,“谁叫你们真选组穷困潦倒扣得连口饭都给不起,我总不能一直晾在这等着变饿死鬼吧?”
“咕”。
但你已忍耐到极限的肚子不合时机地哀鸣起来,让你处心积虑编造的谎言不攻自破。
“果然是只满口谎话的母狐狸,连旦那也被你骗得团团转……”冲田总悟收回抚在你脸侧的手,退后几步不知从哪掏出一盒还冒着热气的炒面举在掌中,“让我看看你还要嘴硬到什么程度?”
饿得头昏脑胀的你沉默不语,眼里只剩那盒炒面,连他对你的称呼都变了也没注意到。
“想吃吗?”
“想……”
“坐过来,我喂你吃。”
?
“……我不能接受。”你感到屈辱地靠上那只冰冷的座椅,满脸郁结,将真相与谎言编织着说出口,“只不过是不愿看到市民们在袭击中无辜遭殃,想去拜托万事屋平息事件,我可不喜欢看孩子们因那种可怕的复仇剧而哭泣……你也知道的吧?因为我小时候的事,一旦体会过相同的感受……”
而桌对面的冲田总悟状似无动于衷听着你的解释,用一次性筷子夹起炒面送到你还在滔滔不绝的嘴边。
“啊——”
“……啊你个头啊!”你一时气结,打住话头开始厉声埋怨,“亏我之前还敬你是个真选组队长给你好脸色看,实际只是个随心所欲的抖S臭小鬼吧喂!”
“有我们真选组在,所以不会让孩子们哭泣的哦。”无视你的斥责,他平静开口道,怎么看都像孩童般纯真无辜的圆眼睛锁在你一瞬怔愣的表情上,“还有,别把我当小鬼头。”
“诶?”
“快吃吧。”当你还在为他不明不白跟你较劲的一句话而发呆的时候,冲田总悟已经绕到你面前,从裤兜里掏出钥匙解开手铐,“不然等白痴副长回来,炒面上会堆满蛋黄酱变狗粮的。”
//
当土方十四郎带领全体真选组成员回到屯所,在审问室门口遇到不知刚才失踪干什么去的冲田总悟时,才想起你应该还被关在里面。
他向虚掩的审问室大门探过头去,从门缝间看见正趴在桌上安然熟睡的女人。
“睡着了?”
“一天没睡也没进食,刚吃了份炒面就立刻栽倒在桌上开始打呼噜。”冲田总悟打了个哈欠,用散漫的语调答道,“简直像只被人圈养的母猪。”
“……你从哪听见的呼噜声?而且母猪什么的也太失礼了,快给我向枝川小姐道歉。”
“创伤后应激障碍。”
冷不丁从对方口中蹦出的一个词,将他暴躁的吐槽在瞬间打散。
“她还是跑去祭典了,土方。”
“……”
黑暗的走廊中,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位警察相对而立,于无声默契中迅速交换了某个讯息。
“啊啊……真伤脑筋。”片刻寂静过后,土方十四郎靠上墙壁,烦恼地点起一支烟,心事重重,“下次提前离队要先打报告,总悟。”
“下次再敢把她一个人丢下就滚去切腹,混账副长。”冲田总悟漠然道,瞟他一眼后转身离开。
黑发青年缄默着抽完那支烟,才动作轻缓地推门走到椅边,将深眠的你背出审问室。
“对不起,我明明答应过局长的……自作主张给你添麻烦了,枝川小姐。”
//
在你眼前缓缓铺开一大片似曾相识的竹林,月光给世界镀上一层朦胧的梦幻色彩,你能听见夜风吹拂竹叶沙沙作响,而你也不知为何变回幼时模样,稚嫩的小手中正握着一把武士刀。
你很快意识到自己正身处梦境之中,而此情此景……
“喂喂,大晚上一个人跑出来是准备干坏事吗?就算是个月黑风高杀人夜,好歹也准备点称手的武器,偷我的刀是想栽赃给阿银吗……”
你转身,面向那个一手挖鼻孔一手伸进衣襟挠痒痒的银发天然卷小鬼。
“这是松阳老师的刀。”
“可他说送给我了。”他弹掉鼻屎,磨几下指尖,向你走近,“还给我,那东西你还不会……”
“那就借我练练。”你的倔脾气上来,皱着眉后退半步,将刀横在身前请求道,“银时,拜托你别告诉老师……我不想一直那样下去,只能挥舞竹刀肯定是走不通的。”
坂田银时止住脚步,出神地看向对面眼中噙满泪水恳求自己的女孩,思虑半晌后转身。
“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再去拿把竹刀过来。”他背对你挥手说道,嘴角上扬,“一个人闷头练可无法变强,没有陪练怎么行?”
“银时……!”
——我是怎么了,居然会梦见如此久远的事情……
你迷蒙着睁眼,却发现自己卧在一间陌生的道场里,身上还裹了一床被褥。
坐起身抬手撑上额头,晕眩中感到仿佛刚才梦中所见就发生在昨天,甚至能清晰记得当时与师弟们交手的一招一式。
起初是银时那个战斗天才每晚陪你练习过招到半夜,然后是发现你们偷偷加练而吵着加入的假发和晋助,从一刀流进阶到二刀流,再扩展到其他武器……直到被松阳老师发现每人脑袋挨上一拳。
你环视四周,从墙壁上挂着的字画看出这里大概是真选组的道场,估计是什么人将睡着的你从审问室搬至此处。
——又是道场啊……
回想到梦中景象不禁莞尔,顿感一阵怀念,你起身走向墙边拾起一把竹刀。
//
为了喊队员们起床晨练,土方十四郎每天都醒得很早,但今早的屯所让他听见一阵不寻常的动静,似乎是从屋外的院子传来。
待他走近才发现,是你正专心致志挥舞着竹刀练习。
黎明来临前还十分幽微的晨光中,院中女性将外衣和服脱下迭放在旁侧的庭院石上,仅身着一身简单轻便的白色浴衣,及肩的浅亚麻长发则利落地扎在脑后,薄汗顺着脖颈和鬓角滑落。
“厉害……”即便是使出最普通不过的劈砍,他也能看出用刀之人绝非什么泛泛之辈,低声惊叹道。
你停下挥动的双臂望向土方十四郎,注意到那写在脸上掩藏不住的赞赏,满不在乎地浅笑,对他打声招呼。
“起得可真早,土方副长也是来晨练的吗?”
“是啊,想不到还有人比我更早。”常年冷酷的烟青色细长眼眸不经意间浸染上暖意和振奋,他向你抬手致意,“要是真选组的队员都像你这么自觉就好了。”
“真不愧是‘鬼之副长’,有你这样的上司想必他们每天都过得水深火热。”你毫不客气地挖苦道,收回竹刀作势要结束练习,“不打扰大家晨练了,我这就告辞,我的东西你也该还……”
“慢着,在那之前……”他却打断你的话,目光灼灼走到你身前拦住去路,“先跟我过两招如何?”
你歪了歪头,感到似乎已经识破眼前男人的本质。
“原来如此……虽然当上了公务员,内心还住着一位死心眼的武士先生么?”
“哈?”
“比起那个抖S小鬼,你还算顺眼……我并不讨厌。”你笑眯眯地伸手搭上一脸茫然的黑发青年肩头轻拍两下,应允了他的邀战,“可以哟,只用竹刀的话。”
//
“尽管来吧。”庭院中,你用右手将竹刀举在下半身侧,双脚岔开平稳站实摆好接招架势,轻启双唇理顺呼吸,“就让我见识一下近藤道场传闻中的‘天然理心流’。”
正面接下你的挑衅,土方十四郎也不甘示弱地举起竹刀竖在身前,感到全身血液都因遇到强手而兴奋得像在沸腾:“之前听近藤局长说你是那个‘无我一流’的继承人时,就想这么试试看……那,我要上了!”
下一刻,你感到对面男人的右臂突然青筋暴起,从肩到肘直至手腕和指尖都在一齐发力,倾尽全力挥舞竹刀从你头顶上方破空而下,带出一道凌厉的风刃似要斩断你额前的发梢。
可当那竹刀映入琥珀色的冷冽双眸,你的双手早有准备,握紧刀柄从下往上将他的攻击完美格挡,两刀相撞发出一声钝响。第一个危机化解后,你又迅速进入由守转攻状态,不给对方喘息之机,上身微躬随着紧逼的步伐快速向前突刺两刀,分别精准瞄向他的头部和左肩。
同样有着丰富对战经验的真选组副长立即后撤几步,侧身躲过你的突刺同时收刀向怀中缓冲,睁大双眸盯准你因专注进攻而疏于防守的前颈,意图再次刺出。
这是他在近藤道场所学到的技术之一,即使对手能勉强躲过或挥刀格挡住上半身的受击,下一刀也能在转瞬抬向空中,从斜上方往下划过一道半圆状弧线砍中对手的小腿,完成必杀。
——我赢了!
你看见自拥有“鬼之副长”称号的男人脸上浮现笃定胜局的自信,轻快地咂了咂嘴。
待那竹刀对着你偏移的前颈刺空,转而划出弧线势大力沉劈向你的小腿时,你却双脚起跳再次化解这第三个危机。
“怎么会……!”
被向下用力挥出的竹刀扑了个空,土方十四郎一时慌神,乱了呼吸。
长达二十年在真刀实战中艰苦磨练出的战斗本能被唤醒,在他惊异于你的反应速度而未及使出下一招的战斗间隙,你抓住那仅有一次的时机,趁着起跳双手持刀从空中疾速劈砍而下。
但你的对手也并不仅止于此,转身向前跑出几步堪堪躲过冲他头顶呼啸而来的竹刀,却也因此失去平衡。
你没打算给他生机,双脚刚落地便朝他奔袭过去,提刀猛刺一路追赶至庭院的墙边。
“是我赢了,土方副长。”你从后横刀压迫着土方十四郎的脊背,令他无法翻身,只能用颤抖的手臂将竹刀反架在身后勉强抵挡。
“但你很强……如果先前对准我小腿的那刀再挥高些的话,恐怕结果会不一样。”你对已经动弹不得的男人说出感想,呼吸急促,感到因紧张而大量流出的汗水将轻薄的里衣都浸湿了。
“喂喂,骗人的吧!你有这实力居然只是在战场上搞后勤?”他震惊地扭头看你,觉得摆在眼前的现实过于不可思议。
“因为还有这样那样的各种原因……我很少与敌人正面交战。”你缓缓放下竹刀回答,令他终于能够转过身面向你,“总之成为‘葬送姬’是我自己的选择。”
“……好像解释了什么又完全没说明呢。”不擅表露感情的男人吐槽道,难得挤出一丝钦佩的微笑,虽然极为浅淡,“多谢指教,枝川小姐。”
“以后请叫我枝川就好。”你在心中认可这位武士不俗的实力,眸中凛冽的冷色已被温柔的暖色调所取代,同样报以一个友善的笑,询问道,“相对的,可以叫你土方吗?”
“可……”
还未等他说完,你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
土方十四郎坚持给你披上制服外套后,说你的武器都在冲田总悟手里,让你等人睡醒找他要就可以,便扯着嗓子去喊队员们起床晨练了。
你只好在一旁倚靠着柱子看他们在院子里挥剑,怨气颇重地等待那不知为何迟迟不肯现身的一番队队长。
——啊咧?为什么晨练的队员中有个家伙挥的是羽毛球拍?
——啊咧?为什么那家伙看我的眼神不太对?
你抬手揉揉眼睛,觉得怕不是自己刚才精力消耗过度出现幻觉。而当你的视野重新恢复清晰,却发现你在等的人正手持一把武士刀挡在身前。
“想做什么?”你没好气问,不明白对方用意,把头偏向一侧不去看那双圆溜溜似有所求的大眼睛,“这把刀不是我的东西,快点把其他的还给我。”
“也和我过两招吧,枝川。”冲田总悟一手向你递上那柄刀,另一手搭上挂在自己腰侧的菊一文字,“真剑胜负。”
“……会死人的。”你懒散叹出一口气,终于肯直视他,神色黯淡,“而且,我不想对无怨无仇之人动真格。”
“为什么?”他不解地眨眨眼。
“剑说到底不过是杀人的武器,舍弃那过家家般的胜负观后,最后剩下的也仅是虚无……如今我的剑,只会背负着恨意挥向应斩之人。”
“这就是你从不带真剑在身上的原因?”
“不,只是因为我的剑在很久以前就丢失了。”见他听到你的回答拧紧眉心沉默不语,你笑着调侃,“可不要被我记恨上哦?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别太嚣张了,当心以后被比你更强的人修理得直不起腰。”
“……说了多少次,别把我当小鬼头。”
不知是否是因为你的话触动了些什么,冲田总悟奇迹般将你的所有武器物归原主,令你终于能在一天后心满意足迈出真选组的大门。
而当你心中盘算着等会去吃点什么填饱再次变得空空的肚子时,才走出几步路经过下一个拐角,便看见一只银发天然卷背靠院墙外壁,显然是一副终于蹲到人的样子对你招了招手。
“早安,阿景。”坂田银时扬起一个痞坏的笑,“真巧啊,大清早来真选组晨练吗?”
——危险的预感。
“……我可以当什么都没看见吗?”你麻溜背过身,拔腿想跑。
“等等等等——!”
第七幕胜负/击剑哪有打羽毛球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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