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家舰队在数个锚点和要塞中穿行。
期间,负责护卫的狼骑们发现,他们的小主人,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焦躁。
他还在没日没夜地处理政务。但在工作间隙,尼禄总会在舰桥上来回踱步,面上虽然没有多余表情,但披风下的双拳却时而放松,时而攥紧。
白狼骑起初还温顺地跟在他身后。
但随着神经动力机甲植入的时限越来越长,尼禄的走路姿态,也开始因疼痛而微微踉跄。
骑士径直伸手向前,轻轻拦住他。
“陛下,我可以抱着您在舰桥上散步。”他轻声细语地哄劝,“您的足伤近日愈发好转了,不能使科学局的努力前功尽弃。”
尼禄停住脚步,看他一眼,又转过头,继续往前走:“我需要整理一些思绪。这一层只有狼骑没有别人,你可以不用跟着我。”
“我抱着您散步的好处还在于,我们可以很小声地谈谈话,不被任何人听见。”
白狼骑轻声说,“如果有些事实在令您困扰,您不妨尝试跟我讨论。”
尼禄给他一个倔强的后脑勺:“我没什么要说的。”
话虽如此,白狼骑多年陪伴,早已能分清尼禄的“没什么”和“不需要”孰真孰假。
他沉默踌躇片刻,试探性地伸出手,扶住对方的后腰。
结果小皇帝比他想象中更快地转过身来,伸手抓住了他肩后的披风扣。
于是,白狼骑立刻将他抱起,并将那对轻轻发颤的废足,小心搂进自己臂弯里。
“遵命,陛下。”
“……哼。”
他们在狼骑的护卫区域安静散步。
期间,尼禄数次把头靠近白狼骑的颈侧,似乎忍不住想对他诉说什么。
但却又像有无穷顾虑,靡润的红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依旧一声不吭。
待转过一个拐角,白狼骑抱着尼禄,走到了星舰最顶端的观景层。
巨大的光幕自穹顶落至地面,漫天星河在此如瀑布流淌。
骑士稍稍向同伴点头,示意他们与尼禄拉开距离,这才微微低下头,跟自己的小主人低声说:
“陛下,我可是您最初选择的白狼。任何困难苦恼,我都应该与您共同分担。”
不知怎么的,这句话莫名破开了尼禄厚重的心防。
他凝望那些遥远的星辰,沉默半晌,终于用蚊吶般的音量,极小声地说:
“阿列克谢,事到如今,我心中竟然仍存有一丝幻想。我……还是希望他就是我的哥哥。”
说罢,他竟像是为这句话感到羞耻一般,面上闪过狼狈神色。
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人对他严厉斥责,叫他重新厘清身为帝国君主的职责。
白狼骑却点着头,沉静回应:
“陛下,我也同样这样深切希望着。我从前曾日夜向帝国众神祷告,祈求他们能心生悲悯,将您被带走的亲人还给您。如果二殿下还在世,帝国将会再多一个无条件深爱着您、愿意以性命保护您的人,而为了看见这个画面,我甚至愿意付出我的一切。”
“为什么他会选择在我失踪时出现?为什么他没有趁势夺取王都,而是选择稳定帝国局势?为什么他会对提图斯·劳德赶尽杀绝?为什么他费尽周章获取贵族信任,最后却把军队送到我手里?”
尼禄喃喃。观景层再没有其他人,少年暴君望着流淌的星河,极罕见地流露出符合年龄的迷茫。
“可若真是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根本想不到哥哥不来主动接触我的理由。他应该会立刻来见我,从那个什么劳什子的时空乱流脱离后。如果是我,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倾尽所有,只为回到家人身边。除非我有什么万不得已的理由……或许是被胁迫?但在这个帝国,谁又能胁迫得了二哥?或许是我身患某种绝症——”
“不,陛下。您会始终健康强壮,未来也同样会是。”
白狼骑可听不得这种话,立刻轻轻打断他,“不论如何,我们现在已经在赶往东境的路上了。我愿意相信同胞兄弟间的冥冥感应,也愿意相信您的直觉。当您亲眼见到他,您心中一定会有自己的判断。尔后,您就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就像您一如既往擅长的那样。”
尼禄没吱声,因焦灼而绷紧的腰背,慢慢松缓下来。
他又沉默片刻,蓦地轻轻笑了一声,嘀咕道:“真不像是几天前还在跟阿撒迦大打出手的人会说出的话。”
白狼骑没料到他会在这时翻旧账,温存的眼灯开始疯狂乱闪,头顶的狼耳朵也心虚得吱溜乱转:
“也……也不能叫大打出手……是类似……类似某种切磋……对、对练……什么的……”
“我跟你共驾过一台机甲,也跟阿撒迦交过两次手。”
尼禄毫不留情戳穿他,“我知道对练和互相挑衅的区别。别再这样做,无论出于什么理由,你知道我并不喜欢。纵使我们有深厚的友谊,我仍不愿在任何场合,看见你为了完全莫名其妙的琐事跟别人争执。如果真有难以调和的矛盾,不要忘记你的主人是这个帝国的皇帝,他几乎可以办到任何事。”
白狼骑被训得不敢出声,只能一个劲点头,然后又被尼禄捉住狼耳朵一通乱捏,捏得两只耳朵都东倒西歪。
观景层的星光开始逐渐散去,星舰前方逐渐亮起,慢慢显出星系要塞的轮廓。
第3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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