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7  于是转身向大海走去
    他明白  他明白  我给不起
    于是转身向大海走去
    ——《山海》  草东没有派对
    （1）
    “你说什么？”
    《琢玉》剧组，凌曜握着手机，脸色铁青。
    “我姐不见了？”
    “是啊哥呜呜呜你快回来吧呜呜呜楚曦姐姐她就留了张字条说要看蓝眼泪就不见了，电话打不通消息也不回，她最近身体状况很不好，昨天医生又说我的配型没成功，指不定她会出什么事情呢？她要是出事儿了怎么办啊呜呜呜呜呜……”
    凌雪琼在电话那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几乎泣不成声。接二连叁的坏消息传来，凌曜几乎有些站不稳，来不及多想什么配型不成功还是身体状况不好的事，现在最要紧的是把楚曦人找到了。他在原地站了几秒，发现自己握着手机的手在微微颤抖，于是用力咬住嘴唇，用疼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昨天晚上八点左右他还和楚曦通过电话，现在已经快过去二十四个小时了，她不论想去哪个海边应该都到了。凌曜缓慢地呼吸着，翻着手机通讯录里的名字一个一个打过去。一轮电话打完后，他又拨给了凌雪琼，趁着声音说：
    “把你最近这段时间跟她在一起的所有事情都跟我说说，一件也不要放过。”
    （2）
    与此同时，楚曦正开着一辆路虎揽胜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笔直开阔的道路两侧，一旁是山，一旁是海。前方的天空蔚蓝如洗，半点阴霾也无，远处的天际线，有大群海鸥展翅翱翔。
    她留的那张字条其实也不是假的，她确实准备去看蓝眼泪。这种海洋浮游生物出现的季节是每年的3-9月，现在才刚刚2月初，时间还有点早。她关注了几个蓝眼泪预测的公众号，都没预测出近期会有蓝眼泪。于是她就只能开着车去几个热门观赏地点打算去碰碰运气。
    然而她的运气实在不佳，一连好几晚，去了几个热门地点，都只能见到黑漆漆的海。这也难怪，蓝眼泪的出现都是有季节性的，现在温度太低，看到它们出现的几率无异于看到奇迹出现。
    许是连续几晚吹了太多海风的缘故，楚曦孱弱不堪的身体又开始发起低热。实在没有精力开车，她在沿海随意地找了一家能看见海景的旅店住下了，吃了大把的退烧药，希望身体能多撑一会儿。
    而那天她一人裹着被子浑浑噩噩地从早睡到晚，在凌晨叁点的时候突然一下惊醒了过来。没有预兆，毫无理由，像是冥冥之中被什么召唤。她走到了阳台上，眺望远处的大海。海浪的声音一浪接着一浪，连绵不绝，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突然看见那层层黑色的潮水间，似乎有隐约的蓝色在闪动，像是某种信号，无声地引诱着她。
    顾不得其他，楚曦随手抓了件外套匆匆披上，一边捂着嘴咳嗽，一边冲出了房间。此时此刻，海边是空无一人的，她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沙滩上，喘得像是个破旧的风箱。
    海面依旧是无边无际的漆黑，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每一滴雨水坠落在海面时，都如同一朵微小的蓝色花朵绽放。星星点点无数枚雨滴如同一场盛大壮观的蓝色流星雨，将大海点缀成闪耀唯美的星空。每一道冲到沙滩上的浪花都泛着瑰丽纯净的蓝色荧光。那是上帝打翻的浩瀚银河，是落入人间的万千碎星，是连呼吸都会为之一颤的人间绝景。
    只属于她的一片荧光海，只属于她的奇迹之海。
    楚曦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迎着猎猎海风，一步步朝着大海走去。浅浅的潮水漫过脚背，她的每一步都在身后留下一个转瞬即逝的蓝色脚印。海水不断冲刷足迹，没过脚踝又没过小腿，她感受不到冷也感受不到疼，世间万物在此刻仿佛都离她远去了，她只想沉入那片温柔又美丽的海中。
    “姐姐！！！”
    微弱的呼唤从身后传来，楚曦站住了脚，扭头，看见远处似乎有个黑色人影在朝她狂奔而来。
    ……那……是谁？
    “姐姐！别去！姐姐！”
    声音越来越近了，透过一片模糊的雨帘，她看见那个男人正在拼尽全力地朝她跑过来。
    楚曦猛地反应了过来，决绝地转身，开始大步地朝着大海深处奔去。她的每一步都溅起莹蓝的水花，就像是奔跑在一片跳跃的碧色火焰中。纯白的宽大裙摆被吹得上下翻飞，如同蝴蝶翩跹扇动的翅膀，义无反顾地扑向那片蓝色的花海。
    一浪浪凶猛的海浪在把她往回推，她无数次地跌倒在地又无数次地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一直向前。海水没过了腰和胸口，她的脚尖几乎不能沾地，整个人都悬空漂浮了起来。
    带我走吧，等下一个浪来时，就这么将我淹没。
    巨浪袭来，海水没顶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楚曦睁开眼仰望着头顶的蓝色星空，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如果能就这么变成泡沫消散在海中，似乎也不错。
    只是希望她爱的孩子们不要再为她流泪。
    而此时，她的腰被一双有力的臂弯捞住了。
    整个人被推上了水面，空气重新涌入肺部，楚曦吐出一大口海水，剧烈咳嗽起来。
    “放手……”喉头涌上猩甜，她抹了一把嘴角，手心沾上了血。
    “小曜，放手，放开我……”不知是雨水海水还是泪水，嘴里腥咸的苦涩一直无法退去。她终于崩溃了，带着哭腔软弱而无力地推拒着禁锢着她的手臂，试图逃离他的怀抱。
    她是真的存了死志，被病痛折磨太久，今后的路只会更难走。已经叁年了都没找到合适的捐赠者，她已经不寄希望于奇迹出现了。现在的状况已经够糟糕了，而接下来还会越变越糟糕。她会逐渐无法自理，变成只能瘫在床上的一团烂泥。与其那样成为他的拖累，她宁愿有尊严地自己走。
    “不，不放，死都不放。”抱着她的人身体也在颤抖，声音哽咽得不像话，“姐姐你要去哪儿？姐姐你又要丢下我去哪儿？”
    海浪一波接一波地冲刷着紧紧相贴的身体，无数萤火虫般细碎的幽蓝色包围着两人。
    他的脸上也沾上了海水，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眨眼的时候，一颗闪着微光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
    就像流出了真正的蓝眼泪。
    “小曜啊……”她叹息着，伸手贴在他的脸上，拇指拂过他眼角那颗脆弱的泪痣，轻轻为他拭去了泪痕，“别哭。”
    “听姐姐话好不好？就听这最后一次，放开手，好不好？”
    她的声音是那么柔和，凌曜的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一定要走吗？姐姐，你一定要走吗？”他和叁年前一样，苦苦哀求她。
    “嗯，一定要走。”她和叁年前一样，回答得斩钉截铁。
    望着她深邃的眼眸，凌曜知道，她是认真的。
    认真地想赴死。
    一旦她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挽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沉默了良久，吐出一个字。
    “好。”
    然后，真的就松开了手。
    他的眼睛直视着她，语气无比坚定：“姐姐，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