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总是只在原地恍恍惚惚地等着,甚至还对孔黎鸢踏过来的脚步避之不及。
现在终于轮到她走过去了, 像是一场迟来的报应,于是她走的每一步, 也都那么使不上力, 都那么难以忍受。
终究还是不吃亏, 不吃亏。
但孔黎鸢还是没忍心让她一直这样拄着拐杖往前走, 而是慢慢迈动着步子,走到她身边来, 身上那件纯白的住院服被风吹得很空很空,
“怎么摔的?哪一天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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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问句,望着她的那双眼里却分明有着某种笃定, 不由分说。
孔黎鸢停在了她面前,身上那件住院服投出肥大的阴影,已经快要将她们两个都罩住。
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像一团绑架她们的黑云。
付汀梨拄着双拐,弯着腰微微喘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回答问题,一阵巨大的风就将她的头发吹到孔黎鸢颈下,扑满了她的整张侧脸。
孔黎鸢抬起手替她捋头发,动作很轻很轻,冷白的手指却微微颤抖,传递某种冰凉却熟悉的体温。
似是一句沉默的“好久不见”。她闻到对方身上有很淡的桂花香气。是她们在禾瓦图时常用的那种浴液味道。
付汀梨将自己撑稳,抬眼瞥见孔黎鸢毫无血色的脸,静静地注视了一会。
良久,又笑一下,很没所谓地说,
“前几天急着来加州,拎着行李箱从六楼下来,没拿稳,人和行李箱一起滚下去了。”
“因为我?”
孔黎鸢很敏锐地提出了问题。
却没等付汀梨回答,自己又重复了一遍,“因为我。”
十分肯定的语气,似乎已经认定了答案。在这之后,又叹了口气,微微垂了一下眼。
第三遍重复的声音又涩又哑,
“因为我。”
“是我买的那张机票太赶了,不关你的事。”付汀梨否认孔黎鸢的话,她这样撑着有些累,却仍然不肯放松。
只恍惚地想——终于,终于,她终于让孔黎鸢看到了她。
孔黎鸢没有接她这句话。只微微低眼,用手替付汀梨撑了一半力。
整个院子里所有人的喧闹、存在都被降噪。只剩下她们距离不近不远,刚刚好两个人都在这团阴影里。
风在摇晃,她们的呼吸也在摇晃,交缠,旋转,穿过她们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又瘦了,看起来跟个纸片人似的。”付汀梨突然说,“难道这里的人不给你饭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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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黎鸢笑了,“一日三餐都有人监督,荤素搭配,还有饭后甜点,比在上海吃得好。”
“那还好。”付汀梨也笑,“比我想象得好,我以为这里是什么穷凶恶极的地方。”
“它早就不是这样的地方了。”孔黎鸢撑着她,轻轻地问,
“你呢?你为什么没有好好吃饭。”
“我?”付汀梨颈下淌了些汗,被风一吹凉飕飕的。
她费劲地回想这几天自己的经历,发现已经想不起自己这几天吃了几次饭,吃了什么她喜欢的不喜欢的食物。
如果她能记得起来,她觉得自己会像报菜名似的,事无巨细地说给孔黎鸢听。
她什么都想说给孔黎鸢听。
“忘了,应该是好好吃了饭的。”于是她这样说,然后又有些迷茫地问,
“我看起来也瘦了吗?”
“好像是瘦了一些。”
孔黎鸢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
她的目光变成一支湿漉漉的毛笔,滑过她脸部轮廓的每一寸皮肤。
其中沁染的每一滴墨汁,都好似包裹着在劫难逃的情。
“不过也一样好看。”
付汀梨笑,然后又被风呛到,平白无故惹起咳嗽,于是一边咳一边笑,一整段话说得断断续续的,
“我妈……我妈听到,该觉得这话酸唧唧的,听不下去了,从小她就一直说我,说我是个,丑孩子。”
“你来加州,见到你妈妈了吗?”孔黎鸢问,然后没等到付汀梨回答,又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看到……看到新闻之后,就去找荣梧,荣梧说你没事,说新闻里都是假的,让我放心,我说我当然知道新闻是假的,我只是担心你,我担心你又像上次一样,没有人,没有人可以陪你,你身边所有人都只关心新闻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没有人会问你到底好不好。”
“荣梧没把这件事告诉我。”孔黎鸢解释,“可能是经纪人不让她说。”
“不知道。”付汀梨摇摇头,“总之,不管我怎么问,荣梧就是不告诉我你在哪里。”
“然后呢?”
“她把你的电话给我了,但我没敢打,我怕一打电话,你的声音听上去什么事都没有,你先别反驳孔黎鸢,我知道你会这样,然后你会把我骗得安安心心的待着,等你下次好端端地出现,你就会让我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所以我必须找到你,必须亲眼看到你。”
孔黎鸢没有否认这件事。
第1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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