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几人带着晕过去的穆秋离开了,门扉闭合,房间里只剩下谢景熙和沉朝颜两人。
怀里的人依旧微阂着眼,嘴里咿咿呜呜,像陷在含混不清的梦靥,谢景熙也是这时才注意到她的反常。沉朝颜双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眼神迷离,神智不清,谢景熙蹙眉往她额间一探,果然是烫的。
思及将她送到这里的是陆夫人,谢景熙自然明白沉朝颜这是怎么了。
他强按下心中怒气,想将人先带离这里,然俯身的一刹,温热的呼吸骤然逼近,一个晃神,那双玉臂已经攀上了他的肩背。
心跳像窗外猝然炸开的烟花,淡紫色的莹光拖着长长的尾羽滑落,映亮她水汽迷蒙的眸子。谢景熙有一瞬的失神,下一刻,那两片柔软的唇瓣就贴上了他的。
不同于上一次在假山洞里的吻,少了拉锯和博弈,只有无限的眷恋和旖旎。
许是贪恋这一刻的温存,谢景熙愣住了。他惊讶于她吻他时那种身体轻微的颤动,像雨后初霁的阳光下,微微振翅的蛱蝶。
“砰!——”
又是一声近在咫尺的炸响。
银蓝色的光芒画着小小的雪花从天空飘落,谢景熙也在这一瞬回过了神。
沉朝颜中了药,如今正是意识模糊的时候,倘若方才他没有及时赶到,那么现在这样被她主动吻着的人,或许也会是穆秋。
一闪而逝的念头,却让他心里的悸动都被抹灭了,一种说不清是懊丧还是妒忌的情绪,像烟花后弥漫的硝烟。
谢景熙侧头打断这个看似缠绵的吻,俯身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可是怀里的人一点也不老实,攀着他的脖子不撒手,胡乱地嗅着他的脖颈。一个又湿又热的东西软软扫过他的喉结,像闷热夏日里忽至的一场山雨。
一股清冷的激流从头顶灌下,脚步一顿,谢景熙再也走不动了。
搂住她的手背青筋绷紧,牵动着冷白的皮肤也在微微颤动……
而那个罪魁祸首却全然不觉,湿热的舌尖从喉结滑至他的胸骨上窝,肆无忌惮地到处点火。忍耐濒临极限,谢景熙面色微沉,想起方才翻窗进屋时无意瞥见的那桶浴水,于是长腿一迈。
“哗啦!——”
房间里水声轰然。
昏蒙的神智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激冷而清醒了片刻,沉朝颜本能地扑腾了两下,双手很快便抓住了浴桶的边缘。
巨大的水花溅出来,洇湿了地板和身前男人的衣衫。她模糊地盯着那张熟悉的脸,一时错觉这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境。
大概意识薄弱的时候,总会忆起些想要拼命忘记的回忆。沉朝颜蹙眉,没头没尾地道了句,“怎么阴魂不散又是你!”言讫扬手就给了谢景熙一个巴掌。
“啪!!!”
干脆的一声,响在烟花退却的当下格外惊心。
沉朝颜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觉体内燥热让她难以集中注意力,不过片刻功夫,稍微恢复的神智再次混沌起来。
对方莫名被扇了一巴掌却不还手,这让沉朝颜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不过是一个梦而已,虽然梦里的谢景熙还是这么讨厌,但至少还能物尽其用。
于是沉朝颜撑着湿透的身子从浴桶里坐起来,努力将“梦话”吐得清晰,“你……入宫前嬷嬷没教你么?伺候人都……不会!!”
“……”莫名被甩了一巴掌的谢景熙转头看向浴桶里那个浑身湿透的女人,真是佩服她就算中药,也能颐指气使收拾他的本事。
只是……她似乎真的很难受。
一巴掌下去后,她又开始呜呜咽咽地说热,一边说,一边褪去本就不多的衣衫。
“你!……”谢景熙忍无可忍,上去想拉她的手,可是冷不防一个影子从头侧晃过。
好在他眼疾手快,不等沉朝颜第二个巴掌落下,那截皓腕已经被他擒在手中。
可那人竟就此贴上来,湿淋淋的衣衫贴着她湿淋淋的身体,发髻散了一半,湿淋淋地抵在他的胸口……
“我这么难受……你也不帮我!”她呜咽着埋冤,咬牙切齿地恨到,“谢景熙!谢顾淮……我猜的一点都没错!你就是个混蛋……你是大坏蛋!我、我……看我不休了你!”
“你……说我是谁?”谢景熙心里像滚油里骤然落入一滴春雨。
直到那个恨恨的声音再次响起,“谢、景、熙……”她理直气壮地控诉,“本郡主……现在就要!休了你!”
谢景熙突然笑了一声,因方才那个吻而起的欲望裹挟着怒气和欣喜,像雨后疯长的野草。
这女人真是知道怎么给一巴掌再赏颗甜枣,又或者,她连巴掌都带着蜜枣的甜气,让人挨得心甘情愿。
谢景熙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中了她的邪。
“沉茶茶,”他叹气,展臂撑住浴桶边缘,问她到,“你说你要我做什么?”
眼前的人怔了怔,继而颐指气使地命令,“伺候我。”
“伺候你?”谢景熙笑了一声,大掌搭上她的腰,温声提醒,“那明天你醒了……可别后悔。”
说话的间隙,水里的人已经抬臂圈住了他的脖子,灵动的眉眼近在咫尺,她似娇似怒地道:“伺候得好,有赏;伺候不好……嗯唔……”
后半截话,被一个温热的吻皆数吞入。
伺候不好?
笑话,根本就不存在这种可能。
那一夜,沉朝颜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她仿佛置身于一场暴雨,空气潮湿而黏腻,带着隐隐的土腥气。暴雨时大时小,却从未歇止。涓涓细流汇聚成溪,浸过干涩的土地,汇成一汪浅湖。她就是身在湖中的一尾鱼,身体起伏完全由浪涛掌控,不由自己。
最后一道浊浪袭来,她被昏昏沉沉地推挤上岸,胸中氧气都被榨干,只能张着嘴喘息。身上还残留着潮气,仿佛滑腻的鱼鳞,一直到天将破晓的时候,暴雨止歇,她才再次被放归大海。
翌日,沉朝颜醒过来的时候,首先察觉的是自己脖子下那只精壮的手臂,背后有火热的温度传来,像棉被里被人放进的暖炉。
他把她嵌在自己怀里,皮肤隔着单薄的衣料相贴,起伏的胸膛和平缓的心跳便格外的明显。
断片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陆府的正房,她被陆夫人放在汤羹里的迷药转移了注意力,中了一招所谓的声东击西。
之后……
沉朝颜屏住呼吸,想起浴池的水和面前湿漉漉的男人,自己似乎是做了个格外羞耻的梦。
一只手臂从她身后探过来,精准地往她腰上一捞,将她再往后贴紧了几分,仿佛一块拼图,终于找到属于她无比契合的位置。
而某个清晨里总是格外积极的东西,也契合地找到属于它的地方,沉朝颜背心一凛,当即抓紧被子,一脚往那人的小腿上踹去。
“嘶!——”
人在美梦中,惊痛从天降。
虽然沉朝颜使了十成的力,但两人的身量差异在那里,没有被一脚踹下床去的谢寺卿当机立断抢了个枕头,保住了最后一点朝廷叁品官员的颜面。
眼前男子剑眉星目、挺鼻薄唇,饶是衣衫不整、睡眼惺忪,却仍是一副秀色可餐的模样。但沉朝颜却没有心情赏美人,若不是怕抓着的被衾松了,她真想再赏他两个大巴掌。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昨晚的记忆沉朝颜已经忆得差不多,再根据当下情景添油加醋地一拼凑,大概也能拼个全景出来。
干出趁人之危这种事,谢景熙此人的无耻程度再次超越沉朝颜的预设,往无底的深渊滑去。
她懒得再费口舌,披着锦衾起身,要去地上寻自己的衣裳。然而经过谢景熙身侧的时候,她的被角却被一只手拽住了。
谢景熙侧头,一双凤目无喜无怒,直愣愣地盯着她,仿佛在等她的回复。
“怎么?”沉朝颜语气不解,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谢景熙先是一愣,而后似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气极反笑到,“沉茶茶,你不会忘了自己昨天都跟我说了什么吧?”
“啊?”沉朝颜当真脑中一片空白。
“你昨晚可是自己说的,伺候得好,重重有赏。”言讫,他伸手往她面前一摊,“我的赏呢?”
“……”圆瞪的水杏眼微不可察地颤了颤,经他这么一提醒,沉朝颜想起来,似乎确实是有这回事来的。
可她能承认自己说过这话么?当然不能。
要比无耻是吧?那正好,从小霍起就说,大周字典里“无耻”这两个字,就是专程为她而造的!
于是那双水汽迷蒙的眼睛不知所错地眨了眨,沉朝颜蹙眉思忖,然后面不改色、正大光明地失忆了。
谢景熙早知道她会来这一套,哂笑道:“怎么?能记起昨晚发生了什么,却偏偏把自己说过的话忘了?沉茶茶,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会选择性失忆啊?”
沉朝颜莫名被谢景熙这句话刺了一下,脾气上来,端出一副奉陪到底的架势道:“哦!谢寺卿不说我倒真的忘了,现在想起来了。不过我记得本郡主说的可是伺候好了才有赏。”
言讫嘴唇一撇,眼神挑衅地从谢景熙脸上一路往下,停在了他用枕头挡住的某处。然后冷呲一声,送上一个大大的白眼。
“……”谢景熙真是给这女人气得心梗,一招顺水推舟使得比关云长的“水淹七军”还顺当。
“是么?”谢景熙一副话中有话的样子,“那昨晚是谁喘那么大声?还说……”
“啊啊啊啊啊!谢景熙!”沉朝颜终于崩溃,指着他恶狠狠地道:“你再给我多说一句试试?!我回京就让你去内务府当大总管你信不信?!”
在沉朝颜声嘶力竭的威胁下,谢景熙总算是闭上了嘴。
一阵脚步在两人门外停了下来,谢景熙下意识扯过身侧的沉朝颜将她护在了身后。
“大人。”
是暗卫的声音,谢景熙松了口气,出声回了句,“稍等。”
两人以最快速度穿好衣裳,暗卫进门对两人拱手道:“大人交代的事已经办妥,穆少尹早也醒了,此刻就候在旁边的厢房。”
谢景熙一听穆秋这名字就头疼,语气冷淡地“嗯”了一声,转身瞥了沉朝颜一眼。
“还有,”暗卫看了看谢景熙身后的沉朝颜,道:“属下出门的时候陆司马就已经动身,此刻想是快到燕春楼了。”
话音未落,只听楼下一阵喧嚷,似乎有人笑着唤了句“陆司马”,接着便是木楼梯发出的吱吱哟哟。沉朝颜转身就往门外去了,待谢景熙反应,她已经拽着穆秋从旁边的房间行了回来。
“你,”她蹙眉望向谢景熙,急到,“你还在这里做什么?!等着露馅儿被人抓个正着吗?!”
说完抬手就将谢景熙和暗卫哄了出去。
“砰!”
直到身后门扉猛然合上,谢景熙才后知后觉地问暗卫道:“郡主这是要……”
暗卫忖了片刻,恍然,“郡主这是要顺水推舟,让陆司马以为昨夜在房里的人是穆少尹,以此来洗脱穆少尹的嫌疑吧?”
“什么?!”
谢景熙几乎没气得暴跳,敢情这件事上他卖力最多,最后的便宜都让穆秋给捡了?!
上楼的脚步越来越近,谢景熙再心有不甘,当下也只能顾全大局。他回头瞪了暗卫一眼,语气冷沉地道了句,“就你聪明!”
言讫铁青着脸,推开了隔壁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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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黄:明明是叁个人的电影,而我却不能有姓名。
P.s.迄今为止,大黄好像已经被颜颜甩了3个巴掌了?没记错的话。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章的
第九一章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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