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神,数学老师讲完走人了。
可以去抽根烟了。
温何夕起身朝教室外走,每一步他都踏得很实,他从不是个懦弱,逃避的人,他勇敢而果断,决定去做一件事的时候就像带着赴死的决心。
一进男厕,他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烟味。
文书言没有像陈照一样躲避温何夕,对他视而不见,他好像早早就在这里等温何夕,脚下一地的烟头。
他熟稔地递烟给温何夕。
温何夕抽出一根咬嘴里,嘴唇微微抿住,文书言给他点着火。
似乎一切都没变。
却又隐约透着疏远。
文书言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突然开口道:“你真是……”,话说到一半,浅尝辄止。
“嗯。”
“为什么瞒我?”
“我没有瞒你,我只是没有告诉你而已。”
文书言质问道:“这有什么不一样嘛?”
温何夕垂眸不语。
他在思考,该怎么向文书言解释这两个是不一样的,但好难啊,就像把成年人的世界剖析给小孩子看。
温何夕的沉默,令文书言愤怒,他夹着烟的手指有些颤抖,脸上的表情倔强又受伤:“朋友之间不应该有隐瞒,我以为我们是坦诚相见的,我都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了,可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温何夕听了文书言这句话有点想笑。
文书言干干净净,当然可以坦坦荡荡,可他呢,扒了这层皮,下面又是怎样的肮脏恶臭,血管里流动着淤泥和蛆虫的尸体,器官成了蛆虫的巢穴,身体溃烂似一具尸体。
他吸了口烟,任呛人的烟雾在他的肺里走上一圈,然后从嘴里呼出,飘向文书言。
烟雾一笼,眼前的人好似缥缈又遥远。
“温何夕,我决定戒烟了。”文书言将抽到一半的烟头扔进洗手池。
“嗯,戒了好。”烟雾呛得温何夕眼睛泛红。
文书言转身离开。
温何夕透过雾蒙蒙的烟,望着那道背影,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烟缓慢燃着,烫了手指。
手指一松,只剩下烟嘴的烟蒂掉落在地。
“我也该戒烟了。”温何夕盯着手指烫红的地方。
以后再也蹭不到烟了。
他以为他会很平静地接受文书言和陈照给他任何答案。
事实上,他表面确实平静,可这具壳子里的灵魂正在歇斯底里,揪着头发,发出刺耳的嘶吼,像濒死的野兽在痛苦的呻吟。
温何夕后仰头,呼吸沉重,像是有点喘不过气。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从他四肢百骸里抽离,像老树硬生生被人从温暖的土地里拔出来,根断了大半。
很疼。
他沉重地闭上眼睛,缓了缓。
复又睁开。
漆黑的眼眸中,暗淡的光芒像是冷夜里的火,挣扎着,反抗着,似乎随时要熄灭,却不甘地迸溅着火星。
他要燃到生命尽头。
哪怕没有燃料,他也要用自己的身躯献祭火焰,用生命燃烧。
这个世界上好像所有人所有事都想击溃他,但他偏不让他们如意。
.
晚上。
温何夕刚放学,接到了风月那边的电话,说是韩晓找他,他自然知道韩晓找他干什么,无非是韩晓想验收一下自己恶作剧的结果。
真是小人得志的嘴脸。
夜晚的风月招摇,霓虹灯耀眼地亮着,两个兔女郎站在门外,不顾冷风吹得她们打哆嗦,搔首弄姿地吸引着客人。
其中一个温何夕还认识。
李敏。
她彻底变了样子,画着精致妆容,穿着暴露,似乎羞耻心被磋磨死了,有个客人摸了她屁股一下,随手赏给她小费,她笑着将红票票塞进软胸里,取悦客人。
卑微,讨好,又低贱。
李敏瞥见了温何夕,目光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了目光,装作视而不见,环住一个客人的胳膊,酥胸紧贴,挤变了形,脸上挂着俗媚的笑容。
她搔首弄姿地招待着每一位进风月的客人。
温何夕从李敏面前走过,没有一丝停留,他们像是陌生人一样,甚至没给对方多一秒的目光。
他给了她再次选择的机会,也告诉了她——这条路的前方是地狱,这是他仅能做的了,无论李敏是因为走投无路还是自甘堕落再次选择了这条路,都跟他没关系了。
他救不了她,他背上还有个妈,他拉不动另一个人。
人,说到底,还是要自己救自己的。
可偏偏大多时候,一个人的力量在生活面前是微不足道的,你拼了命的努力,往往抵不过生活一次不怀好意的捉弄。
然而,我们别无选择,没有退路,只能咬牙向前。
温何夕的长睫微微颤了一下,脚下的路熟悉到闭着眼就能走过去,两年了,每一次都是那一间包厢,每一次都在奔赴羞辱与折磨。
这一次也会一样。
回不了头,因为他也一样没有退路。
温何夕赶到包厢时,已经超过了韩晓规定的时间。
韩晓不怀好意地笑着:“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他的目光落到温何夕的脸上,隐隐透着期待,可令他失望了,温何夕那么平静,平静到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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