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塔·斯基特从未体验过从访客通道进入魔法部。
    在她的印象中，魔法部的抵达方式只有飞路网、幻影移行这两个选择。
    显而易见，这里并不是什么常用的进出口——丽塔走进电话亭，发现这里面的空间真的就是外边看起来的那么小，甚至还要更小一些……唐克斯从后边挤进来，站到了她的身边，反手把门关上了。
    狭小的老式电话亭在设计之初就没有考虑过双人使用的问题。
    丽塔被挤得贴在了电话设备上。
    那电话歪歪斜斜地从墙上挂下来，似乎曾经有个破坏公物的家伙想用力把它扯掉。
    唐克斯略带抱歉地笑了笑，隔着丽塔，从她的背后伸出手拿起话筒。
    “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不能用更体面的方式前往魔法部。”
    “唔，因为这样会有访客记录……这个记录基于魔法，很难被常规方式删除。”
    唐克斯随口解释道，一边把话筒举过头顶，眼睛望着拨号盘。
    “让我看看……6……”，她拨了这个号码，“2……4……又是一个4……又是一个2……”
    “魔法部还会有——电话号码？”丽塔挑了挑眉，有些诧异的问道。
    “哦不，这是口令密码，麻瓜的九宫格字母——m-a-g-i-c……”
    唐克斯耸了耸肩，看了眼有些迷惑的丽塔。
    “并不是所有巫师都可以熟练使用幻影移行，亦或者是有机会接触飞路粉……还有相当一部分的哑炮、蹩脚巫师，以及混血——我是指那些有魔法血脉的人——甚至还会有非人访客，设置一个供他们使用的特别入口是相当有必要的，反正档案上这么写的……”
    大致解释了几句之后，唐克斯松开扣在拨号盘上的手指。
    随着拨号盘呼呼地转回到原来的位置，电话亭里响起了一个女人冷漠的声音，但那声音并不是从唐克斯手上拿着的话筒里传出来的，它响亮而清晰，仿佛一个看不见的女人就站在她们身边。
    “欢迎来到魔法部，请说出您的姓名和来办事宜。”
    “嘘……”唐克斯竖起手指，示意丽塔暂时不要开口说话。
    紧接着，她清了清嗓子，熟练而清晰地朝着前方说道，“尼法朵拉·唐克斯，傲罗办公室，我今天陪同《预言家日报》的记者丽塔·斯基特前来魔法部，她有关于某重要公众人物的魔法犯罪线索……”
    “明白了，”那个女人冷漠的声音说，“来宾，请拿起徽章，别在您的衣服前。”
    丁零零，哗啦啦。
    丽塔看见什么东西从电话机下方的金属斜槽里滑了出来。
    她把那东西拿了起来：是一枚方方正正的银色徽章，上面写着：丽塔·斯基特，线人。
    丽塔把徽章别在绿色外套前边，那个冷漠的女人声音又响了起来。
    “魔法部来宾，您需要在安检台接受检查，并登记您的魔杖。安检台位于正厅的尽头。”
    电话亭的地面突然颤抖起来。
    她们慢慢沉入了地下。
    丽塔眉头微皱地看着电话亭玻璃窗外的人行道越升越高，最后她们头顶上一片黑暗。
    她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听见电话亭陷入地下时发出的单调、刺耳的摩擦声。
    过了大约一分钟，但丽塔感觉要长得多，一道细细的金光照到她的那双款式新潮的高跟鞋上，随后金光逐渐变宽，扩大到她的身体上，最后直射她的面孔，她不得不眯起眼睛，以免眼泪流出来。
    “魔法部希望您今天过得愉快。”那个女人的声音说。
    电话亭的门猛地打开，唐克斯一马当先走了出去，丽塔跟在后面，心情稍微缓和下来。
    她们站在一个很长的金碧辉煌的大厅一头，地上是擦得光亮鉴人的深色木地板。孔雀蓝的天花板上镶嵌着闪闪发光的金色符号，不停地活动着、变化着，像是一个巨大的高空布告栏。
    四面的墙壁都镶着乌黑油亮的深色木板，许多镀金的壁炉嵌在木板里。
    每过几秒钟，随着噗的一声轻响，就有一个巫师从左边某个壁炉里突然冒出来。
    而在右边，每个壁炉前都有几个人在排队等着离开。
    门厅中间是一个喷泉。
    一个圆形的水潭中间竖立着一组纯金雕像，比真人还大。
    其中最高的是一个气质高贵的男巫，高举着魔杖，直指天空。围在他周围的是一个美丽的女巫、一个马人、一个妖精和一个家养小精灵。马人、妖精和家养小精灵都无限崇拜地抬头望着那两个巫师。一道道闪亮的水柱从巫师的魔杖顶端，从马人的箭头上，从妖精的帽子尖，从家养小精灵的两只耳朵里喷射出来。
    巫师……哦不，男巫至上的魔法政府理念——
    丽塔·斯基特眉头挑动了一下。
    事实上，在她过去的记者生涯之中，她到魔法部采访的机会屈指可数。
    四下里有丁冬丁冬的水声，有幻影显形的人发出的噗、啪的声音，还有几百个男女巫师杂乱的脚步声。他们脸上挂着社畜特有的死气沉沉的表情，大步流星地朝门厅尽头的那排金色大门走去。
    这里就是位于魔法部地下八层的正厅——如果有巫师胆敢在这里捣乱，顷刻间就会被制服。
    当然，前提是……在魔法部的防卫力量范围之内。
    “这边走。”唐克斯说。
    她们加入了人群，挤在魔法部工作人员中间往前走。丽塔环顾着周围，他们有些人怀里抱着一堆堆摇摇欲坠的羊皮纸，有些人提着破破烂烂的公文包，还有些人边走边读《预言家日报》。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这个时候他们正在读的头版新闻，应该就是与她有关的内容了。
    丽塔·斯基特心情沉重地这样想着。
    唯一的区别在于她的名字到底是出现在正文，还是出现在作者栏。
    “这边，丽塔。”
    唐克斯说，她们离开了那些朝金色大门走去的魔法部职员的人流。在左边的一张桌子旁，在一个写着“安全检查”的牌子下，坐着一个穿孔雀蓝长袍、胡子刮得很不干净的巫师。
    她们走近时，他抬起头，放下了手里的《预言家日报》。
    “我带了一位来宾。”唐克斯说着指了指丽塔。
    “到这边来。”那巫师用没精打采的口吻说。
    丽塔走近他面前，那巫师举起一根长长的金棒，像汽车的天线一样细细的，很有韧性。
    他用它从上到下地在丽塔正面和背后的扫了一遍——安全起见，丽塔并没有携带基金会的徽章，不过当金属棒扫过她手提包的时候，依然发出了滴滴滴的声音，并不刺耳但显然不算正常。
    “你包里……有什么魔法物品吗？”
    男巫皱起眉头，左手按在腰间，一脸警惕地看向丽塔。
    “哦，应该是这个……”
    丽塔打开她的鳄鱼皮手袋，从里边抽出一把魔杖，以及一支长长的、绿得耀眼的羽毛笔和一卷羊皮纸。
    “这是我的魔杖，以及我的速写羽毛笔——作为一名记者，这样会方便我腾出手来，与采访者进行正常的交谈。老实说，这只羽毛笔与我的魔杖几乎同等重要，你应该看过我的文章……”
    “丽塔·斯基特？好吧，可以证明一下吗？”
    巫师的目光从丽塔胸前的银色来宾徽章缓缓扫过，打断道。
    “我要确认它确实是一只魔法羽毛笔，而不是其他危险的魔法道具——”
    “哦，当然。这很简单”
    丽塔·斯基特缓缓点了点头，她看起来比之前轻松多了。
    她把那卷羊皮纸在桌子上平整摊开，拿起绿色羽毛笔的笔尖塞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吮吸了一会儿，然后把笔垂直放在羊皮纸上，羽毛笔管竖在笔尖上，微微颤动着，哪怕她松开手也没倒下。
    “那么，简单测试一下……我叫丽塔·斯基特，《预言家日报》记者。”
    男巫低下头，紧紧盯着那支羽毛笔，
    丽塔·斯基特的话音刚落，绿色羽毛笔就开始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笔尖灵巧地在羊皮纸上滑过。
    「迷人的金发女郎丽塔·斯基特，现年三十八岁，《预言家日报》首席记者，她桀骜不驯的羽毛笔曾经揭露过许多华而不实的虚名……」
    “这样就可以了——”
    男巫仔细观察了一下丽塔的羽毛笔，耸了耸肩。
    “魔杖。”
    他朝丽塔嘟哝了一声，放下那个金色的魔法探测器，伸出手来。
    丽塔·斯基特把魔杖交了出去。
    那巫师把它扔在一个怪模怪样的、像是一个单盘天平的黄铜机器上。
    机器开始微微振动。一条窄窄的羊皮纸从底部的一道口子里飞快地吐了出来，上边记载着丽塔·斯基特的魔杖数值，这差不多也算是魔法界验证巫师身份的方式——类似于非魔法界的个人护照。
    而这一轮程序也是她们今天一定要从访客入口进入的原因之一。
    如果丽塔·斯基特想要打退堂鼓的话，那么魔杖检测就是她最后的退缩机会了。
    “这个我留着，”巫师说着把那张羊皮纸条戳在一根小小的黄铜钉子上，“你把这个拿回去。”
    他把魔杖重新递给了欲言又止的丽塔·斯基特。
    “谢谢你，埃里克。”
    在后边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唐克斯飞快说道，拉着丽塔重新回到走向金色大门的人潮中。
    ————
    ————
    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