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文飞直觉这里头有问题。而问题不在他们飞扬科技。
    “我被针对了。”李嘉玉狠狠吸了几口烟后这样说。
    孟文飞皱眉头。
    “其实我一直被针对。因为我是女人, 性别女, 业务居然还好。没抱他们大腿, 没接他们的黄色笑话, 然后居然业务还做得好，升职加薪，跟他们一样被称一声‘总’。”李嘉玉把烟吸尽，按灭了烟屁股。“抱歉, 实在不该对你说这些。但这次他们真的太过分了。因为我的原因拖累了你。”
    孟文飞也确实没心思听这些抱怨，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
    “截停是什么意思？是要把你踢出项目，换人负责, 还是彻底毙了？”
    “不，项目还是我的，但刘副总报了个与你们飞扬科技一样的行业项目，按现阶段公司风险管控政策，同类型只投一个。”
    “你们大老板选了刘副总那个？”
    “对，然后我们这个，公司要求退回重谈条件，以确保零风险。”李嘉玉语气嘲讽。她从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孟文飞看：“改成了条件非常苛刻的对赌。”
    孟文飞接过一看，气笑了。“我不可能接受。”
    “当然。”李嘉玉从烟盒再抽出一支烟，“你要是愿意接受你就是傻逼。我知道你不是。”她把烟点着，吸了一口，“所以其实是他们当我是傻逼。”
    孟文飞无语，盯着那张纸道：“贵公司对商业信誉的珍惜还真是让我意外。”
    李嘉玉冷笑：“这超出我的底线了。他不要脸我还要呢。这行业是我先看中的，我花了半年的时间研究考察业务，了解技术趋势，市场发展走向，寻找合适的可合作的项目。你们是我谈的第四家公司，第四家。我花了这么多的精力和时间，最后才谈定了你们。飞扬科技很有前景，孟总。起步扎实，发展迅速，资源利用充分，业务专精，不存在旁枝末节胡乱消耗的问题。你对市场的判断是准确的，营销和战略布署也得当。”
    “但这样还是没竞争过你们刘副总的项目。”孟文飞也要冷笑了。
    “他是个捡现成的。恶心。我怀疑他抄了我的计划书。”
    “那也没法抄。健身应用市场就那几个，就算市场目标一样，也还存在用户分类的不同，用户分类一样也存在技术开发的不同，加上资源、通路、营销渠道分类，不可能一模一样。这行业刚兴起不久，还在发展摸索，完全同质化竞争会做死，大家都明白。”
    李嘉玉吐了一口烟：“除非是想挣一把就跑，烧钱玩呢。那姓刘的在里面肯定拿了好处。”
    “可是项目书不好看，没有说服力，你们老板也不会同意的，他没那么傻。”孟文飞想了想，“你知道你们刘副总签的是哪家吗？”这行业的公司他都知道，如果知道是哪家，也许他就能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李嘉玉摇头：“他也等着最后签字，这样摆了我一道，还不敢明着跟我说哪家。老板也不知怎么被他忽悠的，也不说，只让我先来跟你重新谈条件。”
    “所以他那边也还没签字？事情还有斡旋的余地吗？”
    李嘉玉摇头。
    孟文飞沉默半晌：“一定是个大集团公司，这样才有截资源的资本。但我想不到有哪家集团公司进军这个业务领域了。就算进入了，也没有那么快成熟。”
    李嘉玉不说话。两个人情绪都不太好。
    之后李嘉玉打了几个电话，又抽了支烟，低声说道：“今天是我三十岁生日。”
    孟文飞惊讶。
    李嘉玉摆摆手：“结果那恶心的家伙送我这么一份大礼。我这半年的辛苦全泡汤了。”
    孟文飞道：“今天也是我生日，三十岁。”
    李嘉玉吃惊得张大嘴。
    而后两人都笑了起来。
    “好吧，这真是那臭虫送我们的生日礼物。”李嘉玉发了一会呆，“我请你吃饭吧，庆祝一下生日。迈入而立之年啊，明天又要继续奋斗。希望我能忍住不揍他。”
    孟文飞失笑。
    两个人换了家餐厅去晚餐。李嘉玉的电话不断，大多是她的属下打来的。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她接完一个电话后道：“签字了，友兴。”
    孟文飞愣了。居然是友兴科技？
    李嘉玉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你的老东家。”
    孟文飞摇头：“我没听说友兴有这业务啊。”
    “现在有了。”
    简直太意外，孟文飞有些懵。他也开始打电话，有竞争是正常的，但他没想到会是友兴。
    打给从前的几个老同事，没人听说这事。
    情况有些古怪。但孟文飞也接受了现实。
    已经签字了，事情成了定局。这次融资不成，他需要再想办法。严格说起来也不算太糟，只是之前谈得太好，以为稳操胜券，突然来那么一下，心理落差确实挺大。
    但没关系，再继续找就是了。又不是什么生死关头。
    居然是友兴！
    没了五千万投资，还损失掉创达资本旗下的那些运动品牌、媒体平台、渠道合作资源，真的是非常非常可惜。孟文飞的心情很糟糕。如果是友兴，那么他明白为什么能截胡这个合作了。友兴集团做硬件、做手机、做各类电子产品，与创达的资源互补性很强，就算他们不懂健身app的市场，也有实力烧钱试水。
    李嘉玉怀疑计划书被抄，其实有可能，因为做这个项目平台不是短期就能开发完成的。孟文飞觉得也许那位刘副总看中了计划书，然后与友兴一拍即合，一边圈钱一边开发。
    孟文飞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开车在途中的时候才想起来没有给方靖打电话。现在这么晚他也不想打了，情绪不好，他也不知道能跟她说什么。
    将车子开进车库，他坐在车上将整件事再思索了一遍，然后给郑涛打电话。
    郑涛是他公司的副总，分管技术开发。当初与他同在老东家友兴，后一起辞职出来创业，跟他共同经历了最开始的艰难时期。他负责总体的规划、拉投资、谈业务，而郑涛则负责领着团队开发软件，实现业务设想。这次的事，他需要与郑涛商量商量。
    打了两次电话，郑涛都没有接。
    孟文飞看了看表，觉得太晚了，可能郑涛已经休息。
    他叹口气，上了楼，也感到心累，有些疲倦。
    打开门，换拖鞋，慢吞吞挪进客厅。
    然后他停下了。
    茶几上摆着一束花、一张贺卡，还有一块蛋糕。
    孟文飞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他这屋子的钥匙只有一个人有。
    他拿起贺卡，发现贺卡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
    贺卡上是全公司员工的签名，嘻嘻哈哈的语调，乱七八糟签什么的都有。
    有说贺喜三十，越来越帅。
    有说老板你现在是一枝花的年纪了，祝你越来越鲜艳。
    孟文飞看着贺词，笑了起来。
    再看那纸条，是方靖写的。
    “飞哥，大家准备了礼物为你庆祝生日，丁姐说你不喜欢铺张，所以只买了鲜花和贺卡。不过你今天太忙没回来，所以我把东西送你家里了。蛋糕是我烤的，虽然你不在现场，但大家还是分享了你的生日蛋糕，剩下这一块是留给你的。祝你生日快乐。”
    孟文飞把这字条又看了一遍，然后他拿了个勺子出来，把那块蛋糕吃了。
    他给那个空盘子拍了张照片，从微信里调出方靖，把照片发了过去。再写上五个字：“吃光了，谢谢。”
    过了一会，方靖回复了，她发了个可爱笑脸表情。
    孟文飞看着那图片，脑子里浮现方靖的笑容，他输入文字：“这么晚还没睡？”
    还没发出去，就收到方靖的信息：“飞哥这么晚才回家吗？”
    孟文飞把之前输入的字删了，重新输入：“对的。今天有点事。”
    “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好。”
    孟文飞抿抿唇，还想跟她聊。想了想又输入：“明天早饭想吃小馄饨。”
    方靖很快回复了：“行呀。”
    接着又是一句：“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孟文飞笑起来，有种自己颇受宠的感觉。
    “那还想吃荷包蛋。”
    “行。”
    “还要小笼包。”
    “好的。”
    “上次的腌黄瓜好吃，很开胃。”
    “那个还有，明早给你装上。”
    孟文飞咧着嘴笑。他把对话看了好几遍，接着发信息：“阿靖，我今天遇到了些挫折。”
    方靖过了一会才回复：“小小的挫折等于激励，飞哥不要慌，吃碗小馄饨又是一条好汉。”
    “如果是大挫折呢？”
    “那就两碗。”
    孟文飞笑，他发了个叹息的表情，写道：“真想现在就吃到啊。”
    方靖发了个点头的表情。
    真可爱。孟文飞舒了口气，逗完了人生赢家心情好多了。他等了会，方靖没再说话了。他放下手机，收拾了一会，去洗了个澡，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琢磨继续融资的事。
    这时候手机微信消息的声音响了。
    孟文飞打开一看，是方靖。
    “飞哥你休息了吗？”
    “没有。”孟文飞飞快地回。
    下一秒，门铃响了。
    孟文飞愣了愣，把门打开一看，竟然是方靖站在外头。
    “馄饨外卖。”方靖说。
    孟文飞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方靖给孟文飞做了一大碗馄饨。材料在孟文飞的冰箱里都有。现煎的蛋皮，提鲜的海米，预先冻好的高汤和馄饨，切上小葱，洒上香油和胡椒粉，不到十分钟，双人份的馄饨就做好了。
    孟文飞晚餐其实没吃多少，这会闻着香味就饿了。
    一口气把馄饨吃光，汤也喝光，心情舒畅。
    去他的友兴，比不上阿靖给他做的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