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的邀请让我无法拒绝,看着地中海他们玩的正欢,我就打了个招呼。
地中海明显是很来劲,t恤领口上的扣子全解开了,稀稀拉拉的头发也显得凌乱,叼着烟卷,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牌桌。我一打招呼,他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地中海冲着我挤眉弄眼的干笑了两声,那种表情,就好像看着自己盯了很长时间的一棵白菜被别人给挖走了。
出了门之后,凉风一吹,本已经被压下来的酒劲儿,隐隐约约又顶了出来。我们这样子肯定没办法开车了,天天就拦了一辆出租车,给司机报地址的时候,我听见她说去华阳电视塔。
华阳的新电视塔是整个市区最高的几座建筑之一,站在塔顶,据说可以俯瞰到半个华阳市。塔上面有一个高空餐厅,还有个很小的电影院,都是寻找浪漫的地方,贵的要死。
我从来没有上过电视塔,不知道那个地方,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
茶楼距离目的地不太远,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塔上的餐厅二十四小时营业,我们坐电梯到了餐厅,又走了两层步梯,来到天台。
这已经是临近塔尖的地方了,站在这里,果然能看到笼罩在夜色中的大半个华阳市。
我没有恐高症,只不过这个地方太高了,朝下看一眼,就感觉头晕目眩。
天天扶着天台边的护栏,深深的吸了口气。
“这个地方除了高点,别的好像没什么。”我走到她身边,问道:“你喜欢这儿?”
“就因为这里很高,我才喜欢这儿。我可以看的很远,或许有一天,还能从茫茫人海中,找到那个人。”
“只是这个原因?”
“对啊,只是这个原因。”天天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塔顶的风很大,她的头发在随风飞扬。
“我挺累的。”天天转过头,望着远处的阑珊灯火,说:“要是有一天,我赚不到钱了,那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找下去,到了那时候,我可能会从这里飞下去。”
我默然无语,我不知道她要找的人,对她到底有多么重要。仅凭她的言语,就能听的出来,那个人在她的心目中,甚或重过自己的生命。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心里挺沉重的,可能我一直都不善于去倾听一个悲情的故事。我看到的阴暗,太多了,我想让自己阳光一点。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对你说了这么多。”天天轻轻的抿着嘴,目光在星光月光中,略显迷离。
“总是谈这些,会让你自己的心理负担加重,我有这样的体会,心里一直装着一件事,时间久了,就变成了一个负担,还是聊点别的吧。”我本来还想再熟悉熟悉,才开口询问她手上的手链,不过,我觉得聊到这个地步,已经差不多了:“你手上戴的手链很别致,要是我没有认错的话,是个银荷包?上面还有彝文,是彝族的老银器?”
“你懂的真多。”天天抬起手,轻轻晃了晃手上的手链,亮晶晶的银锁相互碰撞,发出了一阵悦耳的声音:“很好看?”
“挺好的,是从哪儿买的?”
“不是,是库布鲁丹扎送给我的。”天天低着头,望向手腕上的手链:“这是他唯一送给我的东西。”
“他是彝族人?”我在努力的回忆着,彝族有没有人会起这个奇怪的名字。
“不是,我也不知道。”
我有点失望,天天可能也不是故意隐瞒着不说,是因为她接受这条手链时,送她手链的人什么都没说,这条手链怎么来的,是什么东西,有什么意义,一概没提。
这也很好理解,如果天天对那个库布鲁丹扎非常在意的话,那么对方就算送她两片树叶子,她也会好好的珍藏起来。
我就感觉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关于这条手链的事,什么也没问出来。
“你喜欢这条手链吗?”
“挺好,我们这边很少能见到彝族的老银器,物以稀为贵嘛。”
“那我送给你。”天天说着话,就要从手腕上解掉手链。
“千万别!”我搞不清楚她怎么会把对自己如此重要的东西送给别人,而且还是送给我这样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这不是那个什么.......库布鲁丹扎送给你的吗?”
“以前,我对这条手链,真的很爱惜,后来,我才渐渐明白,其实,他送给我的,不只是这一条手链。手链,已经留在我心里了,不管它在还是不在,我都能感觉到,它就在我的心里。”
“你还是好好留着吧。”我赶紧拦住她,这条手链其实真的不值太多钱,我就算失而复得,也不可能戴在手上。
我们在塔顶呆了能有一个小时,从上面下来的时候,天天就说,她不回茶楼了,让我和地中海说一声。
临走之前,我们交换了一下电话号码。我要送她去酒店,她婉拒了,说地中海毕竟是我的客人,要我去招待招待。
天天自己打车走了,我跟着也回到茶楼。几个人兴致还是那么高,但是茶楼到了打烊的时间,人家已经对这帮玩牌的人烦透了,说了几次。
“好了好了,也不要为难人家了,只是个小姑娘而已。”地中海把牌一扔,摇着头站起身:“今天手气不好,改天要跟你们再决胜负。”
我听出来,地中海输了不少,原四海还有其他两个人喜气洋洋的。我们带好了随身的东西,刚走出茶楼大门,就看见服务员赶紧从里面把门给锁上了。
几个人在门口说了一会儿话,各自散去,我正考虑着是回办公室还是回住处,地中海就拉着我,说:“饿了,找个地方吃一点宵夜。”
这个时候,我们的酒都醒的差不多了,我就带地中海到德利小吃去吃宵夜。现在的天气还比较热,宵夜摊子摆在外面。我们要了几个小菜,地中海又让人拿过来一打啤酒。我觉得他平时不吭不哈的,其实挺粘酒,而且一喝就要喝痛快。
地中海也不让我,自己咕咚咕咚先干下去一瓶。他问我,跟天天聊的开心不开心。
“没聊什么,她就说想在华阳这边的古行看看,有没有生意可做。”
“这是个女强人,挣起钱来不要命,比我都拼。”地中海扯了两句,就转移了话题,小声说道:“老弟,咱们这个事情,你看看,是不是最终决定一下?”
“前几天不是说了,你需要考虑吗?”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考虑的,都走到这一步了,除了捏着鼻子往下走,还能怎么样?再一个,我的确信得过你,你要是感觉,把铜像运回发现它的地方能有好处,那就按你说的来。”
本来这件事,是需要地中海去考虑的,可是等他考虑清楚了,我又有点犹豫。塔儿湖那个地方,是一个秘密所在,尤其是那片布满了大门的空间,更是重中之重,我没办法保证,带着地中海过去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海哥,你真的相信,有永生?”我不想马上回答地中海,因为我也需要考虑的时间,所以就暂时先把话题引开。
“忘尘的事情,是摆在眼前的事实,我不相信传闻,但总相信自己的眼睛。”
“跟忘尘一样,活个一百好几十岁,真的很有意思?”
“再没有比自己活着更重要更有意思的事了。”地中海咕咚咕咚又灌下去半瓶啤酒,抹了抹嘴巴,说:“老弟,我是过来人,可能有些事情,我比你想的更透,很多事,不要太当真,太当真了,自己会吃亏。”
地中海今天好像颇多感慨,他跟我说,二十多年前,他正年轻的时候,华阳和新城的古行都没成规模,他也对古行一窍不通。当时的地中海为了养家糊口,在街上摆摊卖老鼠药。
我能想象的到,年轻时候的地中海个头儿肯定也不高,他这种谢顶是先天的,从很早之前就开始掉头发,掉到二十多岁,头顶基本就掉光了。
地中海其实很能吃苦,嘴巴又能说会道,每天摆摊都可以挣到一点钱,不过不多。当时,地中海是挺踏实的,就想着靠这个挣钱,养家糊口。
就这么干了两年,攒下了一点钱,地中海当时还没结婚,处了个女朋友,俩人在一起交往,地中海是很用心的。但是最后,地中海的女朋友卷了他的积蓄,人间蒸发了。
地中海很伤心,很难过,消沉了最少有一年。他就觉得自己很失败,要钱没钱,要模样没模样,这辈子可能就要这样混过去了。
不过,人的运势是会发生改变的。在地中海最落魄也最消沉的人生低谷期,他遇到了命里的贵人。这个贵人带他接触了古行,让他跑腿做一些杂事。地中海振作起来,干的很卖力气。他的脑子好用,腿脚勤快,嘴巴也能说,渐渐的结识了一些古行的人。他没有本钱,最开始的时候就靠嘴皮子忽悠,把人家的货先赊走,转手卖掉以后再付钱,自己落个差价。就这样慢慢的积累,十来年时间,已经完全站稳了脚跟。
我没想到,肥头大耳的地中海还有这样的一段悲情经历。
“后来想一想,当时的女朋友跑了,也不是什么坏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她没跑,我这会儿可能还在街边摆摊子。”地中海眯了眯眼睛,端着酒杯,很认真的对我说道:“我们自己要有实力,自己有了实力,命运才掌握在自己手里,现在不要说女朋友跑了,就算整个新城的人都跑了,我还是能活的很滋润。”
第二百五十章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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