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避开原四海和曹天,在一旁跟精神病人通过电话谈了几句。经过接下来的几句交谈,我已经可以确认,精神病人的神智,百分之九十已经恢复了正常。
这让我很惊讶,病人疯了这么久,突然就好了,我琢磨着,是赵三元想办法把他给治好的?
“见个面吧。”精神病人在那边用那种很平静的语气对我说:“有句话,想跟你说说。”
“在哪儿见面?”我随口就应了一句,我一直都想跟精神病人好好的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挖出他身上的秘密。
但是,这句话刚一说出来,我一下子又想着可能不太妥当。精神病人出现的这么突然,会不会是赵三元设下的圈套?
“有一个卖夜宵的小店,叫得利小吃,你知道这个地方吧。”
“知道。”我心里在分辨,在考虑,考虑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圈套。尽管事情来的突然,不过,我感觉赵三元可能也无法掌控精神病人。
“就在那里见面吧,不过现在还早,你可以休息休息,到凌晨的时候,直接来找我。”
精神病人没有再多说什么,挂掉了电话。我拿着自己的手机,不由自主的愣神了。
“连总,是有什么事了?”原四海看着我接了个电话就开始发愣,以为是有事:“伙计们都在,有事可以让他们去办。”
“没什么,我这几天有点累,先回去休息。”
回程的路上,原四海说了点生意上的事情。其实我也是个小小生意人,不过现在对这些事情完全不感兴趣了,我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的,都是那个精神病人。原四海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他说的话很提气,曹天也在旁边兴高采烈的。地中海确实很够意思,临走的时候还专门答应,回去之后就会关照公司的生意。
我听了他们的话,并没有什么感觉。在以前,我是个挺爱钱的人,我知道钱能买来很多东西。然而,经过了这两年的奔波和磨砺,我才明白,钱不是万能的,至少在我所遇到的这个大事件里,帮不上什么忙。
我回到公司,在值班室里一个人呆着,磨磨蹭蹭的呆到晚上。原四海和曹天轮流值班,今天轮着曹天在公司,他拿了点酒菜,叫我和两个公司的人一块吃饭。几个大老爷们在一块儿喝酒吃饭,一吃就是几个小时。我知道晚上有事,一直控制着量,稍稍喝那么两口,到了凌晨十二点的时候,我出门打了辆车,直奔老城区的德利小吃店。
距离目的地还有至少四五百米的时候我就下了车,带上口罩,在小吃店附近转了一圈。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没有可疑的人。我至少转了半个小时,才给病人打了电话。
“你迟到了。”病人周围的环境比较安静,应该是坐在小吃店的小包间里。
“晚上喝了点酒,没办法开车,打车过来的,耽误了点时间。”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在来之前先观察观察情况,毕竟,这种事情让人感觉心里不踏实。”
我干笑了两声,略微有点尴尬,这个病人现在不仅思维清晰了,而且还把我的心思琢磨的这么透。
“我在三号包间,来吧,一起喝一杯。”
我知道,我和精神病人的见面,跟别的人见面不一样,如果有人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坐在一起吃饭,估计会以为产生了错觉。我就戴着口罩,和做贼似的,贴着墙根儿溜进小店,直接钻到三号包间里。
进门的一瞬间,我看到了病人。这么长时间不见,他的样子没有变。但是,我总觉得他和之前不太一样,那种区别,不是外表上的区别,而是精神面貌完全不同了。
此时此刻的他,和一个正常人毫无分别,静静的坐在桌旁。我说不清楚,他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两个人很久没有见面了,彼此遇到的事情,对方不可能知道。
我反手把包间的门给关上,可还是心虚。我不愿意在这个地方惹出任何麻烦,所以还戴着口罩,坐到了病人的对面。
桌上放了几个菜,都是平时我来这儿常点的。我来这里是说事儿的,不打算喝酒,就把自己面前的酒杯给扣了起来。
病人不问,也不勉强,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微微一仰头就喝了下去。这跟我喝酒的风格很相像,我就喜欢喝大口酒。
我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喝酒吃菜,一句正事也不说,坐了一会儿就有点急躁。趁着他放下酒杯拿起筷子的间隙,我赶紧问道:“你现在好了?是谁把你治好的?赵三元?”
“你觉得呢?”病人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然后看了我一眼:“你认为,我像是一个有病的人?”
“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病人略带狡黠的一笑。
“难道你?”我吃了一惊,陡然间才明白过来,病人压根就没有病,从头到尾,他都是清醒的,他看着疯疯颠颠,不怎么正常,却是装出来的:“你一直没病,是不是?没病干嘛装成疯子?”
“不装成疯子的话,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现在。”病人放下筷子,拿起酒杯,他的嘴角好像泛起了一丝笑容,但看上去如同苦笑:“有些事,你恐怕体会不到。”
“我有很多话,想跟你交流交流。咱们能谈谈么?”
“你想为什么,我知道。”病人喝着酒,说道:“先不提这些,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的故事。”
“洗耳恭听。”我把口罩摘下来一半,点了支烟。此时此刻,我的心情有点奇怪,而且有点复杂。如果病人神智不清醒,是个疯子的话,那么我可能还不会想太多。然而,他现在是个正常人,看着他,就好像自己在照一面镜子。
他肯定也知道,我的样子和他没有区别,但他非常淡定,不管是过去装疯卖傻,还是现在淡然自若,他好像从来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奇怪和诧异,他根本就不好奇,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相似程度这么高的人。
我在抽烟,病人也从口袋里拿了一包烟出来,是软包装的黄鹤楼,我万年不变的牌子。他取出来一支烟,点燃之后抽了一半儿,然后开始慢慢的讲。
他所讲述的,是自己从小开始,一直到长大之后的某些经历。这么短的时间里,不可能把半生的事情全都讲出来,他讲的,是一些给自己留下了深刻印象的事情。比如说他小时候第一次旷课,第一次跟人打架,第一次偷偷抽烟,反正林林总总,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然而,这些事情在我看来,却和头顶响起了一个炸雷一样。因为,病人讲述的很多事情,都是我曾经经历过的,就算有些事情记得不太清楚了,不过他一讲出来,我隐约还能回忆起一部分细节。
他讲了有半个多小时,讲述的时候,一直都面带着微笑,仿佛在回味那段流逝在时间中的美好的或者痛苦的回忆。我的脑子在嗡嗡乱响,听着他的讲述,就好像听一个人在讲我的故事。
“这些事情,你是从哪儿得知的?”我想来想去,还是不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有人连这些发生在很早以前的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搞清楚的话,可想而知,他该有多了解我。
“这是我的经历,不是从哪儿得知的,我自己经历的事情,我肯定记得。”
我吸了口气,没再说话。我们两个人有一样的面貌,一样的名字,甚至还有相同的生活经历,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你知道一件事吗?”我为了更深入的交谈,直接把话题引向了现在正在进行的大事件上:“从一只盒子,万寿盒,还有一只猴子开始的事情。”
“我知道。”病人点点头,他又拿了一支烟出来,看样子烟瘾很大:“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我就不会有现在的遭遇,也不会过现在这样的生活。这件事把我的一切全都搞乱了,你知道不知道,我特别的累,我感觉有时候真的不如死了省心。”
他抽着烟,像是跟一个相识了很久的老朋友倾诉自己的衷肠一样,把心底最深处的话全都说了出来。我知道这可能是一种宣泄,是一种抱怨,但我毫不怀疑,他说的其实是真实的想法。
因为在这一刻,我突然想起了5。
5在见到我之后,自己从北山的山沟上跳了下去。没有人逼迫他,是他自己要跳下去的。一个人除非是到了真的不想再活下去的地步,才会选择走这一步路。
“我不想再管这件事了,管不了,也管不过来。”病人抽着烟,说道:“我只想回家。”
“回家?你的家在哪儿?”
“我从什么地方来,我的家就在什么地方,可是,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都在寻找这条路,却没有任何的结果。”
这些话看似就是随口说出来的,不过,话里面其实隐藏着一丝深意。
我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因为我突然之间感觉到,我好像知道病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家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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