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日修】
马车缓缓驶进林府,停在后院客房外。
先前在路上的时候,卫娘子一直以为要来的地方是医馆,可是瞧到后头,却越发觉得不太对劲。
临安城里有哪些医馆,又有什么大夫,她再清楚不过,可是马车所驶,根本不是任何一家医馆的方向。
许三的身子实在太过魁梧,尽管先前带去了天歌的话,可卫娘子还是怕万一是张员外的人所扮。
自打开春她去取药被张员外瞧见,这中间就没有安生过,卫家大大小小的事情,邻里的刘娘子总是盯着,先前还假意交好往来,到后头见她不应张员外,便连装也懒得装,整日阴阳怪气在外排揎。
倒是卫廉拍着她的手,示意她莫要多心。
直到此刻真见到了天歌,卫娘子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林大夫。”
下了车,卫娘子忙不迭行礼。
“卫娘子不必多礼。”
天歌示意她起身,转身吩咐旁边跟来的下人:
“小心着些,将卫先生送进屋里。”
趁着下人忙动,卫娘子在旁边小心照应的功夫,天歌与许三移步院中树下:
“有劳三哥亲自跑动一趟。”
“自家兄弟不说见外的话。”许三摆了摆手,而后微压了声音,“昨儿个晚上有人翻进了卫家的院子,被咱们兄弟给逮住了。”
天歌蹙了蹙眉头,“是那张员外家的人么?”
许三点头,“不错。那两人身上带着迷药和绳索,想来是对这小娘子动了心思。”
那一日从卫家出来确定无人跟随之后,天歌便先去了安西街找许三。
上一世张员外对卫娘子求而不得,遂着人将卫娘子下药直接绑回了府中以行玷污之事。
醒后的卫娘子本欲寻死,但张员外以卫廉性命相胁,迫使卫娘子屈从。
后来林回春医好了翟高卓的母亲,在临安名声大噪,卫娘子为夫求医,才有了林回春帮卫廉诊治,使其重新行走的事情。
谁曾想卫廉双腿恢复,却发现妻子自缢而亡,旁边还有留书一封,控诉张员外与邻里刘氏的种种恶行。
卫廉悲痛万分,一纸状书将二人告至府尹衙门,一查之下,牵累出张员外强人妻女的多件恶事。
冤情得沉,卫廉送妻还乡葬于卫家祖坟,后悬梁苦读,于元和十四年春日国试中一举夺魁。
入朝为官后,他不畏权贵,谏言献策抨恶揭贪,得了个铁头书生的名声。
而这树敌无数的铁头书生,却偏巧得了魏帝的青睐,在短短五年之内,断出数桩冤案错案,一路擢升至大理寺丞。
彼时上都不少官宦之家都欲嫁女与卫廉续弦,谁曾想都被卫廉拒绝,直到连着两次上门的媒人被打了出去,众人才明白这铁头书生还铁了心要为亡妻守节。
而在天歌记忆中,卫廉铁头撞向的最后一个人,正是卢氏姑侄。
卢光彦为此在她院中大发雷霆,直骂卫廉疯狗咬人。
最后的结果如何,天歌已经没了知晓的机会,可她却记住了卫廉这个名字。
这一世翟老夫人的病症有了她插手,林回春治愈病症的时间便比先前早了数月,根本没有留出让旁人求医问药的时间,自然也就没有走投无路的卫娘子求医一说。
那日与杨焕对峙公堂出来之后,看着外头的鸣冤鼓,天歌这才想到了这一桩在杭州府流传甚广的案子。
她只记得卫廉出身姑苏,本欲此次姑苏之行正好有结交的机会,却差点忘了元和十三年夏,卫廉还在临安城中。
那天去寻人,她其实只是想去碰碰运气,但却没有想到正撞见刘氏与卫娘子的对话。
而且瞧着样子,显然张员外的目的尚未得逞。
这不得不说是意外之喜。
想到这里,天歌看向许三:
“这个张员外,相必做过不少掳人妻女的事情吧?”
许三闻言嗤声:
“这个姓张的与汪祉那老匹夫算是临安城里出了名的老色鬼。汪祉多寻青楼女子,这姓张的却颇好人妻,被他欺辱的女子多半家贫,多给些银钱封口,这些年倒也没什么人闹出来。有不知的,还传他是什么善人。”
别人不知道,但安西街是什么地方,三教九流云集,这些伪君子背后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在这里简直人尽皆知。
“既如此,那就有劳许三哥再推上一把。”
“你想怎么做?”
“那个刘氏愿意拉这个皮条,便让她自己也尝尝个中滋味。我听说刘氏的夫君是个屠户,算是临安城里的出了名的暴脾气?”
许三顿时了然:
“我知道了。”
“辛苦三哥。”天歌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一物,“这个你且收着,拿去与弟兄们买酒喝。”
看着面前的银票,许三连忙挡了回去:
“自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天歌却是不让:
“与三哥我自是不见外,但这大热天的,弟兄们累动辛苦,我也不能不厚道。”
见天歌执意如是,许三只好叹了口气收下。
“往后有什么事情,你尽管与咱们兄弟说,不过下一次可就莫要这样生分了。”
“好。”
天歌笑着应声,送许三出院。
许三性子本就爽快,一路行走话也没停:
“对了,先前咱们放出的曹家案子,官府已经找到爷孙二人的尸体,曹家这些日子怕是安生不得。”
“方才我来的时候,正遇上曹家夫妇往府尹衙门去。有了这件事,往后曹家应当不会再寻你天衣阁的麻烦了。”
“富贵街那边的兄弟我也招呼过了,你那铺子应当不会再有人敢去闹事。旁的地方不夸海口,但在临安城里,还没有人敢欺上咱们兄弟罩着的地……”
说到一半,许三止住话头,望着忽然停下的天歌有些不解:
“林兄弟?”
“铺子的事情,有劳三哥费心。”天歌心中甚暖,但此刻她真正想说的却不是这个。
一桩命案,曹家再蠢,也会寻人来顶罪,所以这些不过是名声上的一些小打小闹,时间一久,便会被人遗忘。
想用这件事情动摇曹家根本,算是异想天开,但趁机咬下一块肉来,却不是不可能。
“张员外桑蚕所产之丝,所供乃是曹家吧?”
因着曹家的皇商身份,临安城中大多数桑蚕之丝都是直供曹家,像张员外这样的大户,自然不会去跟寻常绣坊合作。
许三点头:
“这姓张的跟曹弘文倒是多年的交情。两人都是最早进杭州商会的一批,原本曹家还非皇商的时候,便是从张家购丝,如今往来自是不少。”
天歌忽然莞尔:
“张员外一边交好汪祉,一边搭上曹家,想来曹家与汪家的往来,也必定不少吧?”
“这是自然。旁的不说,只说一个原是杭州首富,一个是杭州唯一的皇商,并居商会会长之位,又哪里少得了往来?只可惜汪祉自寻死路,娶了潘炳涵的……”
接口将话说完,许三心中一震,恍然明悟:
“你是想让曹家卷进……”
“这不是想不想,而是事实。汪曹两家交好,临安百姓有目共睹,不是吗?”天歌笑意吟吟,“只是翟大人先前没有留意多思罢了。”
许三微微晃眼,却挑不出错来。
不错,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罢了。
曹家若是沾上潘炳涵的案子,虽不致死,却也多少会膈应到上都的贵人。
这样一来,曹家就是再想作妖,也不敢在这一时半会儿。
许三面露欣赏:“林兄弟这一招直击三寸。”
望着近在眼前的府门,天歌颔首行礼:“还得仰仗三哥才是。”
许三拱手辞别,朗笑出声:
“兄弟且等哥哥的好消息!”
第405章 第246话 铁头与卷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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