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后,晚晴便在龙七处当了一名灶下婢。据龙七说,他本来有个下手的,结果前两天得病死了,现在晚晴来,正好顶了那人的缺。
不知为何,这掖庭局里里外好似都格外忌惮龙七,他说用人便用人,也没有谁来问他一句。
不过他倒是处事很低调,凡事能不露面尽量不露面。
有一日,他拿了一幅画像,丢给晚晴,对她道:“你这张脸,在我这里太扎眼,去,照着这画像给自己化化妆,化成这样子。”
晚晴打开画像,是一个黄瘦病容的少女,头发微枯,皮肤暗沉,面带微麻,穿一件鸦青色布衫,身材平平,无甚特色。
这……什么样的化妆术,能把自己的脸化成画中少女的模样?晚晴束手无策,看着那画像发呆。
最后还是龙七手把手教她化了一次妆,她这才知道,原来这世上匪夷所思的学问竟然这么多。
从此后,晚晴就每日黄着一张脸在灶下烧火,略有点黢黑的皮肤在灶火的熏染下,更加粗糙不堪了。
一张脸上唯有那双大眼睛颇是俏丽灵动,只是她大部分时候都埋头在灶间烧火,甚少人看到她的双眸。
一日龙七闲了,和她闲聊道:“我看你这手艺越发娴熟了,现在就算是画中人真到了眼前,我还不一定能分得出呢!”
晚晴谦虚道:“这都是七哥给我的脂粉格外不同,我的手艺有什么稀奇?熟能生巧罢了!”
龙七莫测高深地笑了笑,说:“脂粉能有什么不同的?只是化妆术学问深得很,日后你若烧火烧得好,我便教你两手。”
晚晴心想,你这哪是化妆术,分明是易容术嘛!只是这话她却不敢说,只是从灶间抬起头,摆着手道:
“不敢不敢,光是烧火的技艺,就不容易学了,火太旺了不成,不旺也不成,熄了更不成,这火候颇是难以把握。我烧了这十几天火了,才慢慢摸出一点门道。”
龙七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冷不防问她道:“以你的容貌,在外面给人做个姬妾应该也不难,何必非要到这里来淌这趟浑水?你别说是为了救你父母。”
“确实不仅仅是为了救父母,也为了我自己。”晚晴脸上的悲伤浮起,垂首道:
“虽然这辈子注定只能给人家棋子,可是盼着,即便做棋子,也能做一枚有尊严的棋子,自己能做点主。”
龙七料不到她这么坦白,反而楞了一下,又问道:“你的轩郎不能帮你吗?”
晚晴凄然一笑道:“他羽翼未丰,心有余而力不足。对了,秦内人那边,对走失了我怎么说?”
“能有什么说法?掖庭局日日都有死人抬出去,对外自然说你病殁了。喔,对了,忘了告诉你,现在已经有人顶了你的缺叫季秋了,你以后就叫小蛮吧。
在出掖庭局之前,谁问你,你都说这个名字。”说着,龙七站起身,掸掸身上附着的灶灰,出去了。
晚晴没再说话,只觉得心底彻骨的寒——若不是龙七搭救,自己竟然半个月就被折磨死在这掖庭局了,这个裴时可没说过!她心中冷笑,机关算尽,说得就是他这样冷酷无情的人吧!”
已是一更天了,已经更名为小蛮的杜晚晴忙了一天,正准备封起灶火休息,灶间忽然闯进两个男子,一个身材魁梧,双目炯炯,却穿着一套演参军戏的戏服,看起来滑稽极了;
另一个眉清目秀的,也穿着一件彩色的戏服,一见小蛮,便扑过来,先搂着脖子在脸上亲了一口,又抚了她的胸一下,轻薄地说:
“妹子,你虽然长得不美,倒很丰满,身材也挺苗条的,愿意跟哥哥们去唱戏吗?”
晚晴脸色涨得通红,心中虽气愤,却也顾忌身份,只是侧开了身子,强忍着没吱声。
那魁梧的汉子却一把拉开自己的兄弟,拱手向晚晴道:
“门高多有打扰,请问姑娘,可有热茶炖一盏给我们兄弟吃?别的灶间都熄了火,有人说你们这边点的好茶汤。”
“师兄,你做什么?平日里你不让我去碰那些小宫女们也就罢了,就这么个黑黢黢的烧火丫头,你也不让兄弟过过手瘾,我……这种货色吹了灯我也下不去手……”
那彩衣男子不乐意了,冲魁梧男子抱怨道。
晚晴听他这番污言秽语,假装没听到,不卑不亢道:
“好,那两位稍等,我这就捅开火再为两位炖茶汤。”
说完,便径直蹲下往灶间开始填火,却见她手法颇为娴熟,灶火明灭间,那一脸病容更显憔悴。
一炷香的功夫,茶汤已经做好,晚晴替他们斟上,二人喝了,那彩衣男子嘻嘻笑着,捏了她的手一把,笑道:
“姑娘,你长得虽然不俊,可是你这手艺还不错啊,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丑人能有这样风致的。
我叫郭门斗,我师兄叫郭门高,以后我俩来,你就负责给我俩点茶汤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蛮。”略低了低头,晚晴轻声道。
“这嗓子听来还挺脆,若是脸再好看点,能上戏啊,师兄,你看是不是?”
郭门斗拿过桌上的油灯来照一照小蛮的脸,大喇喇点评道:“我看这脸轮廓还行,就是皮糙了点!”说着又要去摸晚晴的脸。
晚晴怕他看出端倪,往后一退,差点被柴草绊倒,被郭门高一把扶住,对郭门斗怒道:“你能不能不动手动脚的?好好说话不行吗?”
“我这不是可怜她嘛,在这里烟熏火燎的烧火,何不跟着咱们到御前演戏去?就算是跑个龙套的,也山珍海味吃着,总比在这里做烧火丫头强吧。”
郭门斗耸耸肩膀,耷拉着脸说道:“真是不识好人心。”
“你到一边去”,郭门高冲师弟吼了一嗓子,又和颜悦色对晚晴道:“姑娘莫怪,我这兄弟有些鲁莽,他心是好的。”
晚晴略略低头致意,一枚银簪在油灯下闪着暗暗的光。
二人走了后,不知何时龙七来到了灶间,对晚晴道:“今上喜欢唱戏,养了一大帮戏子在宫里日日演,哼,自古的皇帝,除了唐明皇,还真没听过这么痴迷演戏的。”
“七哥,这个叫郭门高的,看起来背厚腹坦,隆准鼓起,双目有神,可不像久居人下之人啊。”晚晴若有所思道。
“怎么,你还通相人术?那你看我是什么来历?”龙高谑她道。
“怎敢说通?只是略知一二罢了。我见七哥眉细而长,眼锐而丰,额宽发细,必生于富贵之家,眼神虽厉却温,主心地良善;眉间常锁,必有难述之事。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还请七哥宽心,人之一生,犹如蜉蝣,朝生暮死,方死方生,七哥何不学庄子鼓盆而歌?”
晚晴轻言细语地对龙七说道。她少时读书又多又杂,相人的书倒是颇看了几本,只可惜她能相人,却看不透自己波澜诡谲的命运。
龙七听她所言,不由心中一动,若有所思地望着晚晴,上上下下打量她几圈,忍不住道:
“你既有如此慧根,为何非要到这寂寂深宫里来?你可知道,即使你攀上龙凤,也仍不过是笼中之鸟?”
“七哥错了,我没想攀龙附凤,只是迫于无奈,答应了帮别人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我便出宫去。”晚晴没有丝毫隐瞒,托盘而出。
龙七愣在那里,久久说不出话。
灶间的日子日复一日,沉闷而单调,但是晚晴安之若素,她能吃苦,肯学习,一个多月下来,她就能做十几种粥,还颇学了几种小菜的做法,而且还能调和众口味,开发出新的品种来。这一点,连龙七都赞不绝口。
杂役们的餐饭质量好了后,小四也跑来悄悄道:“季秋姑娘,你可得好好感谢我啊,你躲到这好地方来,可都全靠我们瞒着呢。”
晚晴笑道:“季秋不是换了人了吗?怎得我还是季秋?不过我承你的情,来,今儿肉粥不错,我给你多盛点。”
“好嘞好嘞,谢谢小蛮姑娘”,小四乖顺又嘴甜,顺手在小蛮腰上摸了一把,低声道:“姑娘花容月貌,小的可忘不了,啥时候你再扮回来?”
小蛮还未说话,忽然看到小四被掀了个踉跄,转头骂道:“谁瞎了狗眼啊?”定睛一看,才见是郭门高在身后怒目而视,气势汹汹道:
“你个死太监,谁让你动手动脚的?”
晚晴忙打圆场道:“郭大哥误会了,小四哥人很好,小四,你快走。”说着给小四使眼色。
杂役身份比较低,且识得郭门高是皇帝面前得宠的戏子,小四当即重重哼了一声,捞起碗来蹭蹭跑了。
郭门高还在后头蹬腿伸胳膊的故意吓唬他,晚晴笑道:“郭大哥今日怎么有空来坐坐?这里实在没有地方坐,要是您不嫌弃,在柴草上坐坐可好?”
郭门高自那日来后,倒是经常来,他时常带点御前供奉的瓜果点心给晚晴,龙七也格外高看他,他来了也陪着坐坐。
“妹子,你不该和这些阉人拉拉扯扯,平日里也该注意些。”郭门高粗声粗气道。
“是了”,晚晴好脾气地笑了,“大哥说的是,以后我一定注意。”
郭门高见她这般温顺,便也不再计较,只兴致勃勃道:“我今儿接你出去玩玩,你快去找龙七请个假,今日皇上要带我们去打猎,我带你一起去。”
“这个……不妥……”晚晴吞吞吐说:“掖庭局的官婢,无故不得出宫门,出去要掖挺丞的手令。”
“那我去……找高大人?”郭门高是个急脾气,只问了一句,便拔腿要走,晚晴来不及起身,情急之下只好一把抱住他的腿,心急如焚地说:
“大哥,你若是去找了,我今晚就得被抬到乱葬岗去……”
郭门高被她这一抱,不由脸色一红,弯下腰扶她起身道:“你这么怕做什么?高大人平日见了我,还挺客气的。”
“日后,日后我一定给大哥说清楚,今日不行,大哥,你千万别说在这里见到我,否则我肯定……”晚晴故意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给他看。
郭门高瞪圆了眼睛,惊讶地问道:“你都是最低微的官婢了,还怕他做什么?脑袋掉了也就是个碗大的疤!”
“那大哥是想看我腔子上这个碗大的疤?”晚晴“噗嗤”一声笑问他道。
郭门高猛地一击掌,高声道:“他娘的,这日子过得窝囊,男子汉大丈夫成天家在这里扮这些狗屁不通的酸臭戏文,还不如好好到战场上去真刀实枪打一仗。
小蛮,你不用怕他个芝麻粒大小的鸟官,待我去战场上捞个功名,带你出了这个活地狱!”
“大哥,多谢你的盛情!”晚晴万料不到他这般说,略略有些感动。
“不用客气,哪,给你买的!”郭门高忽然羞涩起来,他慌慌张张地扔下一盒胭脂,刚待要出去,又转头道:
“妹子,你烧火别离得那灶火太近了,我看你头发都撩掉好些了!”说着,便一溜烟跑得不见了。
剩下晚晴站在原地,哭笑不得。
“看不出这莽汉还有点意思。”龙七神出鬼没地摇着一把破蒲扇站在晚晴面前,调笑她道:
“行啊姑娘,就顶着这张脸,也有人喜欢,看来果然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啊!”
晚晴脸色一红,拿起胭脂要走,却被龙七一把拽住,低声道:“此人果然胸怀大志,你要多多拉拢,日后定对你有益。”
晚晴犹豫了一下,说道:“七哥,他既是真心相待,我便不能再去利用他了!”
“他是你的贫贱之交,这份交情可比富贵之交贵重上十倍,寒微时不结交,富贵了再去傍身,谁会理你呢?
听我的,就以小蛮的身份和他交往,记着,你这张脸现在不姓杜,姓龙,你叫龙小蛮。”
沉思了良久,晚晴点了点头。
日后郭门高隔三五日便来一次,后来发展到一两日便来,甚至白天上戏来不了,晚上再晚也过来坐坐,晚晴待他倒是十分客气周到,听他絮絮叨叨,说些宫内琐事。
大部分时间,他说的都是想要如何建功立业,偶尔也说他们这些戏子里贯高和景清最得宠幸,不过贯高这人心正,只是命太短了;景清心黑,反倒活得好好的。
晚晴趁他说得眉飞凤舞之际,笑问他说:“我听人说你也颇得皇帝宠幸呢?”
郭门高满不在乎地说:“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还要干这些事到圣前邀宠,真是笑话,我非得去前线挣个军功不可!
妹子,我告诉你,听说咱们要和梁国打仗了,皇帝正在招募攻打梁国的先锋军,你说我要不要去报名参加?”
晚晴心中一动,思忖片刻,说道:“大丈夫一生行事,在报效国家。
出于公,我自然是赞成大哥去。但是于私,先锋军都是募集死士,九死一生的事情,战场上刀剑无眼,大哥,我觉得还是太危险了!”
这番话晚晴自认为说得有礼有节,不会太远也不会太近,谁料话音刚落,郭门高忽地一下握起她的双手,感动地说:
“妹子,有你这句话,我便冲锋陷阵战死沙场也值了……”
晚晴红了红脸,忙忙拽出双手,颔首抚弄裙带道:“大哥,这只是我的浅见,大主意还要你自己拿。”
“你当我是自己人,我就当你是我亲妹子。”郭门高拿起碗咕咚咕咚两口将那茶汤喝光,从腰带里拿出两绽小金元宝,硬塞到晚晴手里说:
“妹子,这是昨儿上戏皇上赏的,你先拿着,去买几件花色衣裳,怎得上次给你买的那件红裙不穿?
你看你这成天家穿着这青袍子,坐在灶间,把身上熏的全是烟火味。”
晚晴心内叹息道:果然‘仗义每多屠狗辈’,自己以前和人说话,何曾这般痛快过?都是试探了再试探,斟酌了再斟酌。
眼见面前这个粗鲁汉子是真心待自己,她也便以真心相待,说道:
“大哥,你把钱收起来,我在这里,横竖出不去的,你若铁了心要去参军,我也没钱替你凑盘缠,你便拿着这钱到街市买几身衣裳。
到了战场上,哪有时间浣衣?你多准备几套以备替换吧!”说着,便将那两个元宝硬是放入他袖内。
郭门高铮铮男儿,那眼圈红了半圈,低低道:
“妹子,自打我9岁时娘死了,就再也没人对我这般说过话,你既认我做哥哥,我定不负你。”说完,扭头便走了。
晚晴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坐在柴堆上,望着那一缸水发呆。
忽然,她站起身来,看着水缸里的自己,头发黯淡无光,一张病态的黄黄的脸蛋,双颊上点了几点微麻,为了不显山露水,她连口脂也不敢涂,那唇泛着病态的白。
这姿容,实在算不上是美,简直连中等也算不上,倒像是个久病的痨病鬼。
就这样的一副样貌,郭门高还这般真情相待,她倒真心羡慕起那个叫小蛮的姑娘了——
据说小蛮是龙七的故人,跟随龙七一起没入王府,后来小蛮就杳无音信了,是死是活无人可知。
现在自己就顶了她的身份,对郭门高也是如此说的,他也毫不追究,似乎天生认定了眼前这个乔装病态的姑娘就是小蛮。
不知现在轩郎看到自己这副样子,还会不会对她那般痴情。
晚晴自知自己长得颇有几分灵秀,便十分怕钰轩是因为爱自己的容颜才会爱屋及乌,可惜若自己真是绝色也就罢了,偏这世上还有柳莺儿那样倾国倾城的女子,把自己比得如同村妇般。
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觉得还是喜欢小蛮这个身份。这样出身这般容貌,还有人喜欢,那必是真的喜欢了。
若这世间真有小蛮这人就好了,她就是一个姿色普通的姑娘,没有野心,也没有危险,虽身份低微,在皇宫的最底层做灶下婢,但还是有人因为她煮一手好茶汤而喜欢她,这个女孩子多幸福啊!
她不用天天担心对面这个实心眼的莽汉是要娶她做妻还是做妾,也不用担心对方的家族会不会容纳自己,更不用担心对方会不会再纳姬妾,自己的宠爱是否可以长久;
她可以安安心心地等他从战场上回来,他若终身不回,那也无妨,她便在这里等一辈子好了。
总好过像自己这般得而复失,犹如镜花水月般渺茫的感情。
她越想越伤心,那眼泪流之不尽,不禁俯在水缸上哭起来,那眼泪一滴滴流进水缸里,迅速淹没在那一大缸清水中。
眼见着三个月期限将近,未来是何命运?是生是死?是喜是忧?她一无所知,心中一片茫然。
龙七冷言在旁观看了她许久,见她一直悲悲戚戚地俯在那里哭泣,哭声不敢大,压抑着的,哀哀的哭泣,多么像当日的那个明媚的少女啊,可惜无论那少女怎么抗争,最终还是被一乘轿抬进了晋王府。
而自己,则是不管多么无奈、不甘、愤恨,还是忍下了。
她是他的未婚妻啊,如果不是顷刻间山河变色,他和她青梅竹马,琴瑟和谐,必是一对神仙眷侣。
可惜造化弄人,国破那年,他本已逃出生天,却还是割舍不下她,想回来带她一起走,结果被擒住了。
后来又阴差阳错,被奸人所害,施了宫刑,送入晋王府服役。
他的一生可谓惨痛极了,几十年来,惟欠一死,可惜一直割舍不下她,红尘之中,惟她这一点眷恋了,可是这几年,眼见她越来越痴迷于权力争斗,他倦了,很想离宫去寺庙度过残年。
只是,他走了,她孤身一人在这寂寂深宫之中,怎么办呢?
他犹豫不决,始终下不了最后的决心。
谁料眼前这个叫杜晚晴的姑娘颇会揣摩人心,上次竟然直接戳中了他的心事。
这姑娘的一双眸子,多像少时的她啊,只是比她更暖一些,心中还有一点点的余温。而她,那点点的余温也快消失殆尽了。
罢了罢了,这姑娘的事情,必不会就此罢休,自己不如借此机会趁机出宫去,找个庙宇好好修行,此生已矣,修一个来生缘吧!
晚晴哭了半天,抬起头,忽见龙七怔怔望着自己,那眼里满是悲苦之色,忙忙直起身子,说道:“对不起,七哥,我……”
“今晚午夜时分,来我房里,陪我喝一次酒吧。”龙七收回目光,冷清道。
“是!”晚晴低低应诺。
灶下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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