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淮收下药方,朝冯清越道谢。
冯清越说:“我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喜欢热闹,少爷今日来看我,这份情我也领了,从这里回汴梁路途尚远,我也不留少爷。”
燕淮听明白这是在让自己走,他本也没有久留的意思,便起身告辞,随后弯身去扶宁知非。
宁知非朝他摆手,自己扶着腰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冲燕淮笑笑。
“等等,劳烦少爷先回马车,我还有几句话要同徒弟交代。”冯清越突然发难。
燕淮挡到冯清越与宁知非中间,说道:“冯叔,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是我听不得的?”
冯清越看向宁知非,宁知非朝燕淮说道:“侯爷,我也有些事想问问师父,不如侯爷还是先回车上。”
燕淮对着宁知非露出微笑:“我哪都不去,还是知非你觉得,有些事到如今还是要瞒着我比较好?”有过在宛陵时的教训,他再也不敢蠢兮兮地让宁知非大着肚子跟冯清越独处。
这次知非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宁知非摇头,看向冯清越:“师父,不如让侯爷在这儿吧。”
“算了,少爷愿意听,就听着吧。”
冯清越又朝宁知非问道:“不如先聊聊,你想问我什么?”
见冯清越开门见山,宁知非也不打算跟他兜圈子,冷冷看向冯清越,质问道:“我阿姊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被你送去了别处,是不是?”
“怎么会?”冯清越稍稍皱起眉头,气息平稳地问道,“你又是听谁乱说了什么?”仿佛当真困惑。
宁知非打量着冯清越的神情,他神态自若,反问自己的时候很有底气,根本看不出丝毫心虚。
“乱说?当年,你根本没有像答应我的那样安顿好阿姊,等我到了侯府以后,你就一剑杀了阿姊,把她丢到了乱葬岗,对不对!你只要承认没这样做过,我就信你。”宁知非说到最后,已经带上了哭腔,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
情绪失控起来,牵扯着腹部有些闷痛,阿薇在腹内躁动不安。
宁知非护住肚子,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想到阿姊差一点就死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而自己却认贼作父,受控于冯清越,宁知非就无法控制住情绪。
冯清越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只问:“听谁说的?”
“你先回答我!”宁知非朝他吼道。
燕淮看不下去,拉宁知非到怀里,轻拍着他的背,试图稳定宁知非的情绪。
或许是看到宁知非的反应,确定他确实知道了一些东西,冯清越终于正色道:“我说过,做成安侯府的侍卫,不能有牵挂,你姐姐只要活着一天,早晚是你的拖累,你没办法舍弃的东西,做师父的总要替你了断。”
说得这样理直气壮,仿佛人命不过蝼蚁。
宁知非深吸了口气,再次看向冯清越的时候,眸中甚至泛上了血色。
“我恨你。”
冯清越冷笑一声:“没有我,你早死在汴梁城外,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恨我。”
“宁过,我这些年教给你的东西,看来你是半分都没有记住。”
第61章 61初见
宁知非与燕淮的初次见面,是在大齐承明八年的初春。
被带进侯府后,宁知非被冯清越关在院子里修养身体以及教导礼仪。
冯清越教习的很多规矩,宁知非都一清二楚,甚至比冯清越知道得更加详细,但他装得笨拙,故意犯一些无伤大雅的错,适当改正,并在合适的时间学会,既不锋芒毕露,也不会让冯清越失去耐心。
礼仪可以速成,但习武却是急不得的,冯清越决定先让宁知非在燕淮身边作为小厮书童服侍着,磨合脾性,之后再慢慢传授武艺。
于是在侯府的小院里调教了两个月后,宁知非被带到了燕淮身边。
初次见到燕淮的那天,宁知非记得清清楚楚。开春没有多久,明媚的阳光还很难得,他跟在冯清越身后,全程低着头,亦步亦趋,下跪朝燕淮行礼,听到燕淮说免礼后,才起了身子。
“少爷,这是我的弟子宁过,他以后就是你的人了,少爷同他,就如侯爷同属下。”冯清越叮嘱道,“少爷以后无论去哪儿,都得让宁过跟着。”
宁知非抬起头,第一次看见燕淮。
燕淮那时的模样仔细想想跟小时候的燕双差不多,但因为自小丧母,父亲也过分严厉,所以看起来并没有六岁孩童的顽皮天真,周身有一种与年龄格格不入的成熟气息。
即便不是发自真心,燕淮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笑意。
宁知非出生起就入主东宫,对这种虚假的笑容很熟悉,因此第一次见到燕淮,心中戒备更多。
而燕淮对宁知非第一印象,后来燕淮提起过,他最初是不满的,觉得自己成了牢狱里的犯人,时时刻刻都活在监视下,但看着比自己还矮了一些的宁知非,模样也粉雕玉琢,竟不知怎么,讨厌不起来。
宁知非身上有一半辽人的血统,异域风情并不明显,只是五官轮廓略深了些,落在尚且稚嫩的脸上,很像燕淮在宫里见过的陶瓷娃娃。
两相对视了片刻,宁知非再次行礼,这次没有刚刚下跪时那样庄重,只是单膝跪地:“宁过给少爷请安。”
燕淮叹了口气,说不出把人赶走的话,弯身将宁知非扶了起来,同时朝着着冯清越说:“趁着我这几天不进宫,就让他先暂时留在书房伺候吧,若做事妥帖不出错,再跟着我进宫随侍。如果做事不行,我要退回的。”
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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