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阳不知从哪儿搞来了一个轮椅。她命令傅兰幺给她做牛做马,实际上是有种报复的心理。他用两只细胳膊,颤巍巍地在上坡路上推行着女病人。她只是暂时残疾了,爱自由的心不仅没有残疾,反而比以前还要生长得激烈。她一边在空中挥着狗尾巴草,一边轻声唱着《橄榄树》。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 流浪远方。
流浪。
具有中性音的女声带着哀愁的情调歌唱着自己那无奈的命运。这一首简单的歌谣,不知不觉地成为了傅兰幺童年的主题曲。下午两点的太阳正猛,仿佛要吃掉每个外出的人。
轮椅慢慢滑道一个平坡,傅兰幺取下挂在扶手上的水壶,仰头直灌进饱胀的肚皮。一路上,他停了好几次,一壶水就这样被他一个人喝完了。他晃了晃水壶,没有听见液体碰撞不锈钢内壁的声音。他把水壶递到扬阳面前,说道。
“姐姐,没水了。”
扬阳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指着不远处的房屋,懒洋洋地说道。
“前边儿有户人家,姓徐,是个老太,你可以找她借水去。”
“她要是不借怎么办?”
“那你就把我推过去,让她可怜可来我们这对残疾又口渴的姐弟。说不定,我们还能讨来一点钱。”
“我们要钱来做什么?”
“买老冰棍吃。”
“我有钱,我请姐姐吃。”
“那我要吃雪糕,贵的那种。”
傅兰幺顺利地借满了一壶的水。只是,他没有和徐老太说清楚,她给他装了烧开的热水。后来,姐弟俩在傍晚回到家里,壶里的水也还是烫的。他们没有一个喜欢在大夏天里喝热水。
来到一处无人居住的树林里,傅兰幺体力不支地倒在地上痛哭。他觉得扬阳在惩罚自己,可是,他又爱她给予自己的惩罚。慢慢的,他的眼泪平息下来,不由地回味起幸福与痛苦交织而生的爱。
“傅兰幺,我知道是你让我摔断了腿。”
傅兰幺听得出扬阳那平静的语气之中藏着伤人的轻蔑。他翻了个身,平躺在树荫之下,望见茂密的枝叶之间长满了黑红色的果实。他缓过气之后,问道。
“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你老是在我旁边睡,我无意中听到了你的梦话。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暗戳戳地诅咒我。”
“我很内疚,姐姐。”
“你内疚个锤子。”
傅兰幺忍不住扬起笑容,但是,他想起此时不适合做这个动作。他绷着面部肌肉,说道。
“我知道姐姐生气,却又不忍心对付我。我越来越喜欢姐姐了。”
“你说的对。我看着你累个半死,就恨不得自己爬过来。”
“姐姐既然不气了,那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扬阳扬了扬下巴,看着眼前的果树,说道。
“我当时就是从这里摔下来的。你爬上去,帮我摘李子。”
傅兰幺猛地坐起身,惊恐地说道。
“使不得,使不得!我恐高!”
扬阳撕碎平静的面具,面目狰狞地朝傅兰幺怒斥道。
“都是因为你,我才吃不上李子的!你要是不爬,我就打死你!”
扬阳愤怒的吼声吓跑了枝头上的鸟儿。它们密密麻麻,叽叽喳喳地飞向空中。
傅兰幺缩起脑袋,被扬阳一步步逼到树下。他一边发抖,一边啜泣,又一边听从扬阳的指点,艰难地迎接初次的攀爬大赛。扬阳扬起头来,在树下催着,赶着,喊着。
“爬!给我再爬高一些!手抓稳了!没有袋子,你就用衣服给我兜着。李子选大颗一些,听到没有!脚不要滑下去了,好好用膝盖夹紧!你个小混蛋,怕个锤子!别人骂你娘娘腔,你就证明给他们看,你比谁都要凶!哭吧,把眼泪哭干了,回去就不会在他们面前哭了!拳头给我练硬了,好把那些欺负你的人都给我狠狠揍一顿!诶,谁让你休息了?快点,给我爬到最高处!对,擦干眼泪,干就完事儿了!赶紧的!摘得差不多就赶紧下来!”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傅兰幺用衣服兜着一大包酸甜可口的李子,肩膀一耸一抬地从树上下来。他没有立即前去邀功,而是站在树下,低头啜泣。扬阳看见男孩可怜巴巴的饿样子,便朝他伸出双手,说道。
“幺幺,过来,到我怀里来!”
傅兰幺抽抽嗒嗒地抬起头来,用着怨恨的泪眼望向狠心的女孩儿。扬阳再次呼唤道。
“来嘛,幺幺,快点到姐姐怀里!”
傅兰幺马上松手,跑向扬阳。谁也没空去管掉落一地的李子。
他的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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