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内心一直在疯狂叫嚣,让他打破某种既定的、称之为理性的条框,去据理力争,一遍遍诉说心头深沉眷恋与爱慕,倘若他的言辞太空洞,他会急迫拥住对方脖颈亲吻,甚至放下他的礼节与矜持,用低劣的方式不顾一切去挽留。
若肯信他,怎样都好。
他就这样从冥思苦想中寻得一条引他通往解脱的道。只要能强求对方不掺杂质的重归于好,他的爱意也可以如飞蛾扑火一般奋不顾身,疯狂失控而僭越。
于是他从座上霍然起身,不待将所思所想付诸实际,失手先打翻桌角一株生长正盛的盆栽,泥土泼洒满地,污脏他的衣摆。
他呆愣愣低眼去瞧,有那么一瞬竟不知如何是好。陶瓷碎裂的巨响回荡耳边,他的手脚不住发抖,一个哆嗦竟骤然清醒过来。
好脏,好狼狈。
也好卑微,像条摇尾乞怜的丧家犬。
冰冷的夜风将他头脑镇得清醒,他才后知后觉,明白这叫毫无底线的自暴自弃。
……好不值得,也显得他将那段情谊看得太轻太廉价。
他摇摇头,自嘲着扶额低笑,缓缓呼出一口气,却沉重得像声叹息。
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他拼命地去想,他的焦急与慌乱,痛苦与煎熬,是他内心底险将破除囚笼的野兽,使尽浑身解数,方能勉强压制与抗衡。
“我只想与你一切如常。”他将娄念一手握在手里,“你不信我表面空话,或许有朝一日……我能证明给你看。”
娄念歪了歪头:“你想怎么证明?我听说你栽花养草深谙其道,日日夜夜睡得安稳,倒像是想都想不起我呢?”
荀锦尧道:“我说了不是,只是你不信。”
“呵。”娄念轻轻笑了声,反手捉住荀锦尧手腕,制着他往悬崖边角一步步后退。
荀锦尧睨向身后,毫厘之差的距离,苍灰火焰跳动不息。
“实不相瞒,无论床上床下,偶尔你太镇定,会让我很没有成就感。”娄念摁着他又往后退一步,高温愈加灼热,烧灼一小段飘飞的衣角与发丝。
荀锦尧下意识调用更多灵力在周身相护:“你以前不说,我不知道,否则我或许会配合。”
“我稀罕你的有意配合。”娄念气得发笑,“怪只怪我沉不住气,不该与你说我尚未彻底死心,否则我倒要看你杵这儿怕是不怕。”
“……”还用你讲,真要害他早把他弄死了,还用跑来九幽深渊不成。荀锦尧思及娄念刚说过的话,忍住了未出声反驳。
“我知道你在盘算什么。”娄念淡淡道,“你在打探凡界的消息,你想知道凡界如今处境,可惜不顺你心意,你便想重新获取我的信任,让我莫要降罪于凡界众仙门,尤其是清风宗。”
荀锦尧沉默一下:“我是希望魔界莫要寻我师门麻烦,可我并未有通过获取你信任来达到这一结果的想法。或说这两个我都想了,但它们不相关联。”
娄念奚落笑道:“你眼里只有凡界如今处境凄惨,却不记多日以前正道如何待我。我凭什么饶过他们?要我说,他们活该。”
他微微眯眼,眸中映着火光,也似怒火重重:“包括你,你也一样活该。若说尊重美好,反抗不公,你却因不公向我为他们求情,你说……你虚不虚伪?”
“……”
荀锦尧缓缓抬眼,直视娄念双眼。他的身后是择人而噬的深渊与烈火,身前则是他心上人填满万般情绪的炽烈眼眸。
而他夹在中间,避无可避。
他看着那双眼眸一瞬明晰,他曾经的刻骨温柔,在对方心底早已化作仿若蜜糖的砒霜。
就连他自以为大度和善解人意的包容与谅解,在对方眼里也成了不够亲昵与珍重的虚伪与随便。
他在他心上人的眼中……变得不堪。
第156章 不言中
荀锦尧在悬崖静静伫立,火焰燃烧呼呼作响,再无其他嘈杂音色,仿若天地归于原初。
身后火苗狂躁涌动,像要裹挟他的发丝,舔舐他的衣摆,拉扯着他,将他彻底吞噬入火海之中。他无动于衷,与娄念沉默对视须臾,试探着缓缓抬起那只被握住的手腕,直至他的唇边,他低下眼睫,在握住他手腕的那几根纤长手指上轻轻一吻。
趟过光阴岁月,爱意深沉始终如一,于心中静默流淌。
他仅用一吻来宣泄。
娄念眼底微动:“你……”
荀锦尧再抬眼,对方眼里有复杂的,他看不懂的东西。
不待他细细分辨,娄念移开目光,那手却仍握在他的腕上:“无法狡辩,就想用这种方式转移话题吗?我……我没那么好打发。”
荀锦尧笑了:“真想打发你便不用这种方式了。”
一抹橘红飘过他眼前,娄念深深看他一眼,将那道乍现火光接在手里。
荀锦尧知道这火光象征什么——正是那用来传讯的火焰鸟儿的原本形态。看来娄念今日是真与他着恼,连化鸟儿的心情都无。
“怎么?”见火光消散,他随口相询。
娄念神情有些奇妙,看他一眼,却道:“不告诉你。”
“……”行吧。荀锦尧想,再有差不多的事情,他绝不上赶着讨没趣儿了。手臂传来拉拽力道,娄念扯他往悬崖反方向走。
“先跟我回去。”
第2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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