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五娘点头。
李玄霸睡眠浅,其实在下马车的时候就已经醒过来,只是懒得睁开眼睛。
听到姐姐们让他绕路时,他就更不好醒来,只能继续装睡。
现在听到姐姐们的窃窃私语,李玄霸尴尬得差点装不下去。
他和四姐、五姐其实并不亲近。大隋的后院虽然没有后世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但李四娘和李五娘和李世民、李玄霸非同母,能见面的时间很少,感情无从谈起。
李玄霸只是礼节性地送礼时不忘捎带四姐五姐一份而已。落到两个姐姐嘴里,就夸张成了李玄霸对她们极好极亲近。
这次老夫人那里又闹起来,还闹得很厉害。两位姐姐居然“冒险”来门口等李世民和李玄霸,把两个弟弟藏在自己院子里。
李玄霸觉得这决定有些……咳,天真。但自己都睡着了,是吧?再者,母亲肯定知道姐姐们这里发生的事。母亲没派人来叫他们,应该是默许姐姐们的行为。
还好李四娘和李五娘夸了一阵李玄霸之后,就向李世民和李玄霸的乳母提起了今日后院的事,没让李玄霸继续尴尬下去。
李玄霸闭目听着,心中不由叹气。
他猜测老夫人会熬不到今年春季,主要是通过史书上蛛丝马迹的推断。
史书中没有记载独孤老夫人的生卒年。
但考古挖掘出李渊在大业元年荥阳大海寺,和大业二年在京城附近的草堂寺为李世民立的碑。再加上李世民曾经回忆,年幼时被母亲带着去探望父亲,曾去过刚建好的洛阳,应该就是指这个时候。
也就是说李渊在大业元年到大业二年正月期间,还在当郑州刺史并荥阳太守。窦夫人留守京城,大业元年带李世民去探亲,然后与请了探亲假的李渊一同回京城,途中去了一趟洛阳。
李玄霸这一世也发生过差不多的事。很巧的是,二哥也病了,李渊也为二哥在荥阳立了碑,不过回京后事情太多,他忘记在京城找个寺庙还愿了。
他不知道历史中母亲带着二哥去探亲是不是单纯探亲。
或许上一世母亲路途遥遥赶到荥阳,也是为了定下李建成这门婚事。只是因为二哥病了,郑家如果不想结仇,应该会放弃原本的“考核”计划,只匆匆见一面就罢了。
这一世他和二哥刚到荥阳的时候都精神着,才节外生枝。
大隋官员外放时,家眷是需要随行的。母亲没有随行,很可能需要留在家中照顾婆婆。
之后李渊又当了楼烦太守,那时母亲就已经与李渊住在一起,才能劝李渊献马。
大隋虽然官员守孝需要辞官,但隋文帝和隋炀帝还有个不成文的潜规则,就是亲戚和心腹大臣头七刚过就会被夺情复用,顶多给放一两个月的假,如杨素便是如此。
虞世基和虞世南两兄弟要老老实实守孝三年,是因为现在虞世基还没有成为隋炀帝的心腹宠臣。
李渊是杨广表兄,自然也属于会被立刻起复的行列,不需要辞官三年。所以老夫人可能在李渊就任荥阳太守和楼烦太守之间去世。
当然,李玄霸的推断可能是错误的,母亲也可能是因为其他原因留在京城,独孤老夫人在隋文帝时期就去世了。
但这一世独孤老夫人直到现在都活着,她的身体又衰弱得十分厉害,李玄霸才确定自己的推断。如果独孤老夫人在这个时间点被李建成气病,大概率是熬不过这个冬季的。
因为李渊被征辟入朝而欢喜起来,身体好转,能起床走路的独孤老夫人,在李建成推卸责任时,肉眼可见的精气神颓了不少。
不过当李渊官复原职,李建成只是降级一品,李世民和李玄霸又得到了皇帝的赏赐时,独孤老夫人的身体又好了一些。
当李建成最近变得成熟懂事起来,独孤老夫人更是身体立刻好转,又能拄着拐杖站起来,还请来相熟的女眷来院子里赏还未开败的晚秋菊花,对她们夸赞李建成。
李玄霸以为自己判断失误了,独孤老夫人或许能逃过此劫。
没想到,命运这东西,或许真的存在。
李建成第二次顶撞独孤老夫人是因为郑氏。独孤老夫人最初没回过味,后来越琢磨越觉得自家孙儿这么好,当初怎么会气自己,是不是有小人作祟,就招来赐给李建成的女婢询问。
那女婢不知道说了什么,让独孤老夫人认定这一切都是郑氏的错。
李四娘叹气:“祖母说,长兄之前那么孝顺友悌,就是在纳了郑氏后才行事偏颇。她如此说,父亲和母亲也不好阻止。于是祖母就让郑氏跪祠堂反省。”
李五娘接嘴道:“谁知道,郑氏跪了一会儿晕倒了。医师一查,居然是动了胎气。这下子可把长兄气到了。他坚持说郑氏从未挑拨离间,反倒是劝说他孝顺祖母,友爱弟弟。甚至他送给二郎三郎的礼物其实都是郑氏选的。”
李四娘道:“长兄看上去生气极了,还说当初的事自己除了醉酒把家里的事说了出去,本来也无错,只是没有违背祖母的意愿。那女婢所复述的所谓挑拨离间,不过是郑氏安慰自己只是因为孝顺祖母所以没有坚持拒绝,不必太愧疚。”
李五娘用手指绞了绞落下的发丝:“其实我也觉得郑娘子是遭了无妄之灾。”
李四娘在嘴唇前竖起食指:“妹妹慎言。”
李五娘道:“怕什么?二郎三郎身边的奴仆才不会嘴碎。”
李四娘叹气:“你还是慎言吧。还嫌闹得不够大?唉。”
两位乳母听完后都不住叹气,不敢评价什么。
李玄霸不由悄悄叹气,呼吸声重了一些。
然后,他感到似乎睡得十分沉的二哥抓了一下他的手。
李玄霸:【哥,你也在装睡?】
李世民:【啊!!!!】
李玄霸黑线。你啊屁啊,你这个啊是郁闷还是悲愤还是无语,我怎么知道?
李世民可不管弟弟烦,隔一会儿在心里“啊”一声,直到累得没了声音。
李玄霸默默忍受二哥的“啊”,居然被二哥“啊”困了。
入睡前,李玄霸突然想到女同事的吐槽,“动了胎气会肚子疼反胃恶心流血,才不会晕倒,晕倒那是低血糖,宫斗宅斗晕倒后查出是怀孕都是装的”。
呃,郑娘子是不是装的?
算了,和自己无关。
至少这次真的和自己无关。
李玄霸一觉睡到了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中,还换了身衣服。
看来他是真的累了,这次睡得挺沉,中途都没醒。
李玄霸的身旁,李世民还在呼呼大睡。
他蹬开哥哥,爬起来穿衣服的时候,发现母亲正披着衣服趴在他的榻边。
李玄霸一动,窦夫人立刻惊醒,嘴里喊道:“和二郎三郎无关!”
李玄霸心一沉。
窦夫人惊慌地看着李玄霸。
李世民被这一声吵醒,揉着眼睛嘟囔:“咦?我在四姊五姊院子里睡着了吗?唔,这里是我的床啊。我回来后才睡着?”
窦夫人惊恐地站起来,外套落地。待她看到床上的两个孩子时,弯下腰将李玄霸和李世民揽进怀里,不知道是安慰李玄霸和李世民,还是自我安慰:“没事,没事,娘护着你们,不会有事。”
李世民迷迷糊糊道:“娘亲,怎么了?”
窦夫人松开怀抱,抚摸着两个孩子的脑袋:“没事,什么事都不会有。”
李世民使劲揉了揉眼睛,让自己清醒过来:“肯定有事!”
李世民话音刚落,李渊推门进来。
窦夫人一惊,立刻转身将李世民和李玄霸护在身后,声音尖锐道:“我说过了,二郎和三郎一点错都没有!如果大家非要迁怒二郎和三郎,将二郎三郎过继,那不如你休了我,我带二郎三郎离开!”
李世民尖叫:“过继?!”
李玄霸双拳握紧。
李渊停下了脚步,沉默了一会儿,道:“夫人,我知道二郎三郎无错,我不会将二郎三郎过继。孙医师说,母亲快不行了。母亲想见二郎三郎最后一面。”
窦夫人哭道:“见最后一面?最后一面要和二郎三郎说什么?责怪二郎和三郎?二郎三郎做错了什么?他们只是得到了陛下的喜爱而已。二郎三郎所得到的赏赐都分给家人,大郎因二郎和三郎被陛下夸奖,太子还因大郎友悌给大郎升官。两个孩子一切都向着家里,向着兄长,他们究竟有什么错?!铺子是我给的,若说一切的根源,那是我,全是我的错……”
窦夫人本来就没有休息好,激动之下身体一晃就往地上栽倒。
李玄霸和李世民顾不上寒冷,从床上跳下来想护住母亲、两个幼童哪撑得住母亲,他们二人立刻与母亲一同跌倒在地上。
窦夫人想垫在下面,李世民和李玄霸敏捷地躲过窦夫人想揽住他们的手,钻到了母亲身体下方,给母亲当垫子。
李玄霸倒在地上的时候脚一疼,好像扭着了;手掌手臂也火辣辣的,好像擦破了皮。
李渊赶紧冲过去,把窦夫人和两个孩子扶起来。
李世民嘴一张,“呜哇”号啕大哭。
李玄霸垂下头,心中怒火升腾,眼角也默默溢出泪来。
李玄霸深呼吸,尽可能让自己语气平静:“我随父亲去见祖母。香皂方子是我想出来的,和二哥无关,要过继就把我过继了。”
他抬起头,流着泪讥笑道:“反正我很可能活不到弱冠,换得祖母安心和兄长开心很划算。”
李世民扑到弟弟身上,紧紧把弟弟抱住,哭得喘不过气,张嘴想说话,什么都说不出来。
李渊一屁股坐在地上,竟也抹起眼泪来。
“这他娘的究竟是什么破事啊!!”
第38章 得秀才双喜临门
=
李渊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
老夫人说有人教坏李建成, 人证俱在,只是让郑娘子跪一会儿祠堂,不是什么大的惩罚, 他便同意了。
但郑娘子怎么就怀上了, 他们居然都不知道?
李建成本来正沉默着, 见自己第一个孩子可能会出事,就气得顶撞起老夫人,说郑娘子是被冤枉。
如果只是这样就罢了。真是误会, 他们好声安慰一下郑娘子就行。
李渊想着以母亲对大儿子的重视,既然郑娘子怀上了孩子,她应该也会忍让。
但谁想到, 母亲居然晕了过去?
李渊想去找御医,被醒来的母亲拉住。
“不要叫御医!家丑不可外扬!若外人问起来, 只说我听到郑娘子怀了曾孙, 高兴得晕倒了。”独孤老夫人那时还很清醒。
李渊本以为没事。
哪知道独孤老夫人又晕了过去。供奉的医师扎针也没把独孤老夫人扎醒,求他去请御医或者太白山隐居的孙医师来。
李渊听了母亲的话不敢去找御医,便亲自去找孙医师。
孙医师来了之后叹气,老夫人这是心气散了,就算能醒来, 身体也恢复不了,暗示李渊准备后事。
孙医师给老夫人熬药时, 李渊还是去找了御医。
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 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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