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了稳心神,她嘲讽似的笑了一声:“张先生饱读圣贤书,难道不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
“结发多年,难道你不知道在我心目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吗?”张良静静的看着她,目光含悲,像是一轮朦胧的月光,里面呈放了千年的孤寒。
他想去握一握怀瑾的手,可是刚触碰到,怀瑾立即往后退了一下。
张良垂下眼眸,柔声道:“我从来没在你们之间做过选择,也从没把他们和你放在同一个衡杆上做比较。”
心中微叹了口气,他声音更加轻:“你若还觉得不解气,那么我告诉你一件事,我带着人在奴隶贩子那里找到沉音时,她已经受到了此生能承受的最大屈辱,她疯了。”
怀瑾瞪大眼,似有些不能置信。
待反应过来,心里也不知是解气高兴还是该叹息,只有空洞洞的一片。随即她便叹了气,问道:“那她如今呢?”
“我离开时,她随韩成住在城父,现在就不知道消息了。”张良见她面色茫然,便过去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我把一切全给了韩成,就连韩念也留给了他,离开时只有身上一件瞿衣。那之后,我就一直在找你。”
“还找我做什么?”怀瑾低下头,看见他骨节分明的双手,从前这只手只有因拿武器而磨出的茧子,如今手背上却多了生活的磨砺与风霜。
“张景死了,我唯一的亲人便只剩你了。”张良紧紧抓着她的手,声音凝重:“我怎能不牢牢抓住你?”他现在准备开始解释第二个心结了。
怀瑾的反应亦如他想象的一样,震惊又悲伤,见她眼眶中渐渐浮起泪花,张良心又放下来一分。
怀瑾问:“阿景不是在秽国吗?他怎么会……?”
“你离开的第二天,他就回来了,那时我忙着寻你的下落,忽略了他。他与人缠斗,被打伤了,治了许久便去了。”张景是他看着断气的,他把所有的珍贵名药都喂给了张景,可是都留不住他。
他看着张景的尸体,看着贞贤抱着张景痛哭,还有不知所踪的怀瑾,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像是掉进了水里,再也无法呼吸。
“阿景……”怀瑾心脏一抽,觉得有些喘不上气,那个傻孩子……怀瑾开始感受到屋里四处弥漫的悲伤,她的心又酸又胀,她从来没有感受到张良这样浓烈的负面情绪。
“那日在黄公宅子外面看见你,我欢喜极了,以为这一路的艰辛到了尽头,可谁知见到你和……夫妻恩爱。”张良坦然的笑了笑,满是苦涩与酸楚:“我一生都不会再有这样失态的时候了,我想着,我苦苦追寻你两年,你却转投他人怀抱,叫我岂能甘心?”
“你不甘心,便来毁我婚事!害我女儿!”一提起这件事,怀瑾瞬间激动起来,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两桩事,她明显在意的是这一桩,不知道是为了桑楚还是为了女儿?张良不敢想更不敢问,只是静静道:“桑楚不是良人。”
“这天下的姻缘都由你说了算是吗?”怀瑾立即反唇相讥。
张良斟酌着,一字一句道:“看来桑楚离开时,什么都没跟你说对吗?”
“什么意思?”似乎另有隐情,怀瑾不由一怔。
张良道:“我冬日离开下邳,是为了探查桑楚的底细,叫我知道了一件事情。桑楚曾答应一个人,在那人有生之年绝不踏入中原。”
这话桑楚在很久的时候说过,黄公也和她说过,怀瑾不由惴惴起来。
“是一个叫夏姬的女人,桑楚对她做出了承诺。”张良带着淡淡的笑容,闪烁的烛火让他的脸明暗交错:“我找到了夏姬,然后告诉了桑楚,第二日你便气冲冲来找我了。”
夏姬?怀瑾闷闷的想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的胃被一只手拽住了,开始痉挛,手脚也忍不住微微发起抖。
桑楚是为了另一个女人,连招呼都不打的离开了,那他们这两年算什么呢?露水情缘?还是他的一段消遣?
记忆里桑楚和她说的每一句话,怀瑾在这一刻觉得可笑。
木木的问道:“他是去找夏姬了吗?”
还是又离开中原了?她想,如果是离开中原,桑楚一定会带着她走,看来是去找夏姬了。
“我不知道。”张良见到她的反应,只觉得伤口也不那么疼了。
桑楚利落的消失,起初让他也感到惊讶,原以为桑楚也许会对她说什么,谁知他竟然没有,否则今晚他会更费劲。
后来琢磨明白桑楚不告而别的意思时,他才对这个人开始真正敬佩起来。
默然了一会儿,怀瑾无力的叹了口气:“那你也不该去算计孩子,要是有个万一……”
她会恨死张良,怀瑾道:“你也会后悔终生的。”
张良一怔,见她低垂着眉眼,面上无任何表情的说:“我不知你为何不信,可莺儿真是你的女儿,我在原武遭人陷害入狱,被嬴政接到了东巡队伍里,是宫里的医师替我诊治的,当时我已有孕三个月。”
看他一副出神的样子,怀瑾咬咬牙,又道:“我以亡母名义起誓,莺儿真的是你的女儿。”
她绝不会拿这种事骗人,何况到这种时候了?
心里的冰山一点一点的化掉,张良心里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柔情,那个软糯可爱的孩子,当真是他与怀瑾的孩子!他想去隔壁仔细看看女儿,可他生生忍住了。
第7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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