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氏脸上青白交加,半晌说不出话,其他三人却有些心虚的别开头。
十步开外就是那群贵妇,昭氏往那边瞧了一眼,心知项家人最护短,只有站在怀瑾那边的,心头大恨,但也只能忍气吞声的把委屈吞进了肚子里。
见昭氏只是难堪的站在那里,并没有行动,怀瑾满意的点点头,有风度的和其他三人行了一个礼,然后转身离去了。
怀瑾耸耸肩,觉得身心舒畅,她钻进后头茂密的植株,找孩子去了。
这一段小插曲怀瑾并没有放在心上,香炉峰“踏青”结束后,那些远道而来的贵族依旧带着家眷回去了。
怀瑾并不知他们那日上午究竟密谋了什么,也没有主动去问张良,只是安心的带着孩子。
张良过来,是受邀参加“踏青”的,“踏青”已结束,他们便准备回下邳了。
项府现在人进人出,怀瑾不喜欢这里的氛围。
回下邳前一日,怀瑾想起几年没见到韩信了,于是决定去瞧瞧他。张良被项梁请去喝茶,莺儿和不疑被项羽带出去玩了,怀瑾只能套了一匹马自己出门。
想着香草现在应该已经生了孩子,怀瑾还贴心的带了一些礼物过去,骑着马慢悠悠走到城南,径直奔到了田垅边上最里面的草屋。
院子里乱七八糟的,鸡飞鸭跳,干稻草乱放一地。
怀瑾觉得有些奇怪,香草怎么会让院子这么不整齐?屋门紧闭,她拎着礼品,上前敲了一下,门是没锁的,一下就开了。
“韩兄?香草?”怀瑾瞥见屋内漆黑,像是某鬼屋一般的氛围,她轻轻叫了两声。
没人回应,怀瑾将门彻底推开,屋内一片狼籍,衣服和书简都是胡乱摊在地上。
榻上被子鼓起,似乎是一个人形,怀瑾心里直打鼓。
不会是死人吧?怀瑾没敢再往前,只是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韩兄?”
被子里的人形动了一下,倒把怀瑾吓退了一步。
那人坐起来,怀瑾看不清他的脸。往后退了几步,借着门外的光,怀瑾看到一张胡子拉碴的颓丧脸。
“韩兄你怎么成这幅德行了?”怀瑾顿时惊呼出声,也不忐忑了,直接将窗户上的草帘拉起来,一边问道:“这大白天你在家里睡什么觉!香草呢?”
韩信似乎很久没有见光了,窗户一拉开阳光洒进来,他僵硬的拿手挡了一下。
怀瑾觉得韩信有点不对劲,死气沉沉的,她顿时猜到了什么:“香草怎么了?”
韩信只是木然的看着她,眼珠子都不带转的,看得怀瑾头皮发麻后,他眼珠动了一下,仿佛刚认出她来:“是你回来了。”
他从榻上坐起来,一股酸味就传到怀瑾鼻子里,这是多久没洗澡了?
周围没有坐的地方了,怀瑾就站在那里,笑容也有些犹豫了:“韩兄,你发生什么事了吗?”
韩信木讷的摇摇头,慢腾腾从床上起来,他蹒跚着在屋子里找了一圈,然后沉默的站在怀瑾面前。
呆滞了一会儿,他说:“家里没有干净的杯,没法招待你了。”
“不要紧……”怀瑾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小心翼翼的问:“是香草与你吵嘴,回娘家了?”
韩信阴郁的面容上一丝生气也无,只是带着一种麻木开口:“香草……死了。”
顿了一下,怀瑾找到呼吸,她更小心了:“怎么……发生什么了?”
“上个月,病死的。”韩信说,他坐在榻边,脑袋垂着,带着一种厌世的颓然。
怀瑾一时倒不知道说什么,静静的坐了会儿,她艰难的开口:“没请医师吗?”
“请了,桓楚先生也给了不少好药,都没留住她。”韩信说。
外面阳光正好,若香草还在,肯定正在院子里喂鸡,他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外面妻子的笑脸。可是现在窗外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桓楚倒没跟我说这事。”怀瑾有些难过的低下头。
“香草命苦,打小也没过什么好日子,日夜劳作补贴家用,可她父母还是嫌她。”韩信觉得自己嗓子眼里干涩,像堵了一团棉絮似的:“自小操劳到大,身子就落了病,冬日时她说小腹疼得厉害,可我到春日才给她请医师。好多血……她日日都在流血……最后死了。”
临死前还拉着他的手,愧疚自己没能一直陪着他。
像是什么妇科病变,怀瑾木木的想了一会儿,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我带你去瞧瞧她吧。”韩信艰难的撑着床塌站起来,他的手枯瘦得厉害,像是一截残枝。
怀瑾沉默的跟在他身后,韩信沿着田垅一直走,走到一处小坡上,怀瑾见到一座孤零零的坟。
“她临去前也念叨你了,说这几年的好日子,多亏了你。”韩信木然的开口,语调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
香草的死,仿佛也把他的灵魂带走了。
“她在会稽这几年,和你在一起,是快乐的。”怀瑾说:“一生中,能有这样一段美满的时光,我想她在九幽之下也没有遗憾了。”
“我最遗憾的,是没能让她过上风光的好日子。”韩信坐在坟茔边,动手将上面的杂草一根根拔除,他没有一丝生气的阴郁眼睛,死死盯着坟茔。
今天是韩信和她说话最多的一天,怀瑾安静的站在一旁聆听着。
第7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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