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是我们站哨,没有一个苏联浑蛋开得了枪。
老人扳开保险栓。他感觉异常平静。他记起他那么容易就划开了布洛海德的喉咙,射杀布兰豪格也不费吹灰之力。外公的夹克,一件新的外公的夹克。他呼出肺里的空气,食指扣上扳机。
哈利手中拿着万用门卡,奔向电梯,使出一招足球滑铲,一只脚顿时被正要关起的电梯门夹在中间。电梯门向两侧打开。哈利站了起来,看见里面的乘客个个大惊失色。
“警察!”他大喊,“所有人都出去!”
乘客瞬间向外奔出,仿佛学校响起午休的铃声。只有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依旧不动。男子留着黑色山羊胡,身穿蓝色条纹西装,胸部打一条颇厚的独立纪念日彩带,肩膀上可见薄薄一层头皮屑。“这位先生,我们是挪威公民,挪威可不是警察国家!”
哈利绕过男子,走进电梯,按下二十一楼的按键。但那山羊胡男子仍喋喋不休:“给我一个好理由,为什么纳税人要忍受……”
哈利从肩上的枪套里拿出韦伯的史密斯威森左轮手枪。“这位纳税人,好理由我有六个。出去!”
时光匆匆,很快又是另一天。我们在晨光中更容易看清他是敌是友。
是敌,是友。无论是否判断太快,反正我要定了他的命。
外公的夹克。
可恶,杀了他也不会怎样。
瞄准镜中的那张脸看起来很严肃。好家伙,笑一个。
背叛,背叛,背叛。
他已经扣过不知道多少次扳机了,内心已无任何压力,杀人门槛早就在无人地带的某个地方被跨过。不用去考虑枪声和后坐力,扣下扳机就是了,该来的就让它来吧。
那声轰然巨响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令他惊诧万分。一瞬间,世界完全静止。回声回荡不已,声波在城市上空停滞了一会儿。那一刻,几千种声音突然停止。
哈利听见那声巨响时,正奔走在二十一楼走廊上。“靠!”他喘气说。
两侧墙壁朝他逼近,随即又从他身旁滑过,让他感觉自己似乎是在漏斗里移动。房门、画像、蓝色方块图案,不停向后退去。他的脚步踏在厚地毯上近乎无声。太好了。高级饭店做了降噪处理。一个好警察则必须考虑该如何行动。他妈的,乳酸在脑内堆积。一台制冰机。二一五四号房,二一五六号房。又是砰的一声巨响。总统套房。
哈利的心跳宛如擂鼓般在肋骨内重重敲击。他站到房门旁,把门卡插入门锁辨识器。耳中听到吱的一声闷响,接着又听见滑顺的咔嗒声,门锁亮起绿灯。哈利极为谨慎地扳下门把手。
警方对这类行动有一套固定程序,哈利上过课,学过这些程序,但现在他一点也不想遵照那些程序行动。
他猛力推开房门,冲了进去,在客厅玄关迅速采取跪姿,双手举枪瞄准前方。房内溢满阳光,令他目眩,双眼刺痛。只见一扇窗户开着,玻璃窗外的太阳挂在一个白发男子头上,仿佛他头顶浮着光环。白发男子慢慢转过头来。
“警察!把枪放下!”哈利大吼。
哈利瞳孔收缩,在刺眼亮光中看见一把步枪的轮廓朝他指来。
“把枪放下,”他重复一次,“辛德,你来这里要做的事已经完成了。任务完成。一切都结束了。”
奇怪的是铜管乐队仍在外边演奏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老人举起步枪,把枪托贴上脸颊。哈利的眼睛已适应亮光,凝视着那把他只在照片上见过的马克林步枪的枪管。
辛德咕哝着说了一句话,但声音被一支新上场乐队的演奏声淹没,这支乐队的演奏声更尖锐、更清晰。
“呃,我……”哈利低声说。
哈利在辛德背后的窗外看见一团白烟飘浮在半空中,白烟是从阿克什胡斯堡垒防御墙上的大炮炮口冒出来的,宛如漫画中的白色对话框。那是独立纪念日礼炮。哈利听见的巨响是独立纪念日礼炮!欢呼声从窗外涌了进来。他用鼻子吸了一口气,房间内并未闻到硝烟味,他立刻明白辛德尚未开枪。哈利紧紧握住枪托,看着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毫无表情地透过瞄准镜望着他。这不仅关乎哈利自己和老人的性命。命令很清楚。
“我刚刚去过威博街,我读过你的日记了,”哈利说,“盖布兰·约翰森,或者丹尼尔。”哈利紧咬牙关,扣在扳机上的食指更加弯曲。
老人又咕哝了一句话。
“什么?”
“口令。”老人声音嘶哑,跟哈利过去听过的声音截然不同,让他完全认不出来。
“别这样,”哈利说,“不要逼我。”
哈利的额头滚下一颗汗珠,汗珠滑过鼻梁,最后悬垂在鼻尖,似乎犹疑不定。哈利变换握枪手势。
“口令。”老人重复一次。
哈利看见老人的手指紧紧扣在扳机上,同时感觉到内心渗出对死亡的恐惧。
“不,”哈利说,“现在还为时不晚。”
但他知道事实并非如此。现在为时已晚。现在已无法跟老人讲道理。老人已超脱这个世界,这个生命。
“口令。”
事情很快就会结束。只剩下一些缓慢流逝的时光,圣诞节前夕之前的时光……
“欧雷克。”哈利说。
马克林步枪瞄准哈利头部。远处传来一声汽车喇叭声。老人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第1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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