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PO18文学
首页忆中兰 12.谷艷

12.谷艷

    姜瑜是被生生疼醒的。
    她捂着包扎好的手臂,轻手轻脚坐起身,便见身边趴着一个白凝风,好像睡得很沉,转头去看窗外,果然已经天黑了。
    「哎……阿瑜你醒了。」谁知白凝风忽然迷茫地揉了揉眼睛,「是不是手疼?表哥给你上药了,起效的时候不大好受,你忍一下,我去喊……」
    「别。」姜瑜痛苦地皱着眉,伤口不能碰,只能紧紧捏着自己的手腕分散注意,冷汗直下。
    「你……你要是疼,捏我吧,啊?」白凝风握住她已经发紫的手,神色慌张,「你看手都紫了,你……我再去喊表哥来。」
    姜瑜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抓住白凝风再次摇了摇头,「都几时了,不用打扰他。」
    白凝风的手被抓着走不开,只能依言坐回去,眸光轻颤着,担心道:「不然……你和我说说话吧?这样可能不那么疼。」
    「……说什么?」
    「说……」白凝风欲言又止,最终无力道,「算了,不说这个,免得……又出什么事。」
    姜瑜靠在枕上,又好气又好笑,难看地勾了勾唇,半瞇着眼睛道:「我都这么难受了,还耍我玩呢。」
    白凝风没有说话,只是苍白着脸握紧她的手心,看着纯白的纱布渐渐晕开一层层血色,像是血落在雪地里,刺痛着她的记忆。
    狂风呼啸,飞雪漫天。
    一望无际的雪原中,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便只有狼群刺耳悚然的嗷叫,已然呈一片淡粉的视线对上那一双双贪婪而又狠戾的狼眸,渐渐不甚清晰。
    她被牢牢护在少年怀里,和身旁一个伤痕累累,已然失去意识的女孩一起。
    血的味道渐渐充斥鼻腔,呛得人噁心,她不停地挣扎、哭泣,想将挡在自己身前的人推开,可奈何力气太小,就算那人已近力竭,那双鲜血淋漓的手还是一样紧紧地箍着她,一点都不松开。
    她看着鲜红渐渐染遍少年的白衫,视线愈来愈暗,很快地,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哥——」
    最后一声凄然而绝望的呼喊回盪在记忆中那片被血染红的雪地,白凝风的眼泪不可遏制地流出了眼眶。
    良久,姜瑜终于不再挣扎,手头上的劲也松了一些,她睁开眼,看见哭得不成人样的白凝风,心头顿时一惊,简直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去见阎王了。
    「你又不疼……哭什么?」姜瑜坐起身,有些笨拙地给她擦眼泪,「我又不是要死了。」
    白凝风垂下眼睛,鼻子和眼眶都红着,很轻地碰了碰她胳膊上染血的纱布。
    「看得我头疼。」她哑声道。
    姜瑜不由失笑。
    白凝风把眼泪擦乾,低声道:「阿瑜,我想和你一起睡。」
    于是,姜瑜把靠里的位置挪给了白凝风,因为伤的是左手,也正好不会压着,两个人就这样窝在同一张被子里。
    「你还没告诉我你哭什么呢。」姜瑜低声问道。
    可白凝风只是闭着眼,语气发闷:「不告诉你。」
    姜瑜睁眼看她,眼神带着几分好笑,「为什么?」
    白凝风抿起唇,小声道:「该你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了。」
    又是这句。
    姜瑜笑了下,没有再追问。
    「阿瑜。」白凝风又喊她。
    「嗯?」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白凝风沉默片刻,小心握住了她的手,「你要是觉得难受,可以告诉我,我就不说了。」
    姜瑜一愣,旋即点了点头。
    「就是……」白凝风顿了顿,「阿瑜,你是不是在害怕什么?」
    心头一紧,姜瑜的喉咙忽然有些乾涩。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这么问?」
    「以前我不确定,但这次你这样,我就敢肯定了。」白凝风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哪有什么病是发作这么突然,反覆无常,严重些还要伤害自己的,而且表哥和我说,你本就没什么事。」
    姜瑜敛眸沉默,良久才低头笑了下,「别问了。」
    闻言,白凝风拉着她的手很轻地「嗯」了一声,往她身边又靠近一些,低声道:「阿瑜,虽然我九……十五岁就认识你,可是关于你的好多事我都不知道。」她顿了顿,闭上了眼睛,「但也没关係,我白凝风交朋友靠的是心,我和瑾安会一直陪着你,不会离开的。」
    今日的白凝风难得正经,说话的语气很轻,却格外坚定。
    「还有表哥,这次你受伤,虽然他没说什么,但我知道,他很难过的,比你想像的要痛苦多了。」
    「你不知道吧,其实你不是睡了一下午,是睡了两日,现在……刚过子时,你醒来之前,他才刚走,被我逼去休息了。」
    一字一句,很轻,落在心底却重如磐石,姜瑜的胸口莫名发闷。
    「阿瑜,他真的很在乎你,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白凝风握着她的手,泪眼斑驳,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这么下去,他会疯的。」
    这是她睡过去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可姜瑜想了整个后半夜,还是没有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以前到现在,一直,会疯的。
    她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将脑子里所有的记忆全过了一遍,却从来不记得自己从前见过苏清允。
    会不会是白凝风太困了,记错人了?至少姜瑜觉得这个可能性比较大。
    天光亮起,约莫寅时,她的房门被轻轻打开。
    兴许是已经睡了两日的关係,哪怕一夜没闔眼,姜瑜也并不怎么累,很快回过神闭上了眼睛,故意将气息拉得平稳绵长。
    来人关上门,轻轻走到榻边,带着凌兰清淡舒服的香味,像是愣了下,然后轻声叹息。
    白凝风抱着她腰的手被挪开了。
    没多久,姜瑜又感觉自己还疼着的那隻胳膊被小心捧起,纱布渐渐松开,血被一点一点擦乾净,随后,冰凉的触感染上那道狰狞的伤口。
    姜瑜猝不及防,没忍住抽了下手,那人的动作顿时停住。
    屋内一片寂静。
    过了半晌,他才又继续动作,将药膏一层层盖过那道血色的伤痕,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处理完伤口,那人将她的胳膊重新放回被子里。
    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姜瑜无声睁开眼,透过晨光映在窗纸上的影子,看见那人微微抬头,看了眼簷下那枚香包。
    他的身影顿了顿,然后转身离开。
    之后的两三日,苏清允都没有再来找过姜瑜,反而来了一个姜瑜没有料到的不速之客。
    算……算是吧。
    总之看着楚元燁束着高马尾笑着站在她门前挥手的时候,姜瑜是很想直接将门甩上,给他一个闭门羹的。
    「早啊,姜姑娘。」黑袍少年笑嘻嘻道。
    身后的姜瑾安和白凝风则表情古怪,就那么乾站着,也不说话。姜瑜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皱眉道:「干什么?上次跟你说话没听懂?」
    「上次?上次说了什么?」楚元燁睁着眼睛,一脸疑惑的样子,「哦,上次不是说了我来找你玩吗,这就来了。」
    「……」
    姜瑜沉默片刻,探出头看向后面那两人,「那你们两个呢?」
    「来……看热闹的。」姜瑾安老实道,「元燁哥说带我们去踏青,我看凝风姐也去,就答应了。」
    姜瑜不可置信地看向白凝风:「不会吧,你也是被踏青这个理由吹来的?」
    很庆幸,白凝风摇了摇头,正色道:「我来守着你的。」
    「守我干什么?」姜瑜摸不着头绪。
    「哎你不懂,远近亲疏有别。」白凝风恨铁不成钢一把将她拉出来,把姜瑾安推去和笑瞇瞇的楚元燁站在一起,「你俩驾车,我俩坐车里,有没有问题?」
    「没有!」姜瑾安道。
    白凝风和姜瑾安两个人一搭一唱,很快就达成了四个人的共识。
    「阿瑜,你都闷两天了,带你出去走走。」白凝风拉着她,难得正经地小声道,「还有,那个楚元燁我观察过了,也没那么讨人厌,你……你刚做回姜瑜,多个朋友就多份底气,我只能这样帮你了。」
    姜瑜一愣,旋即明白了她的心思,笑着捏了捏她的手,「谢谢。」
    两人相视而笑。
    这时,几人站在门外,忽然听见楚元燁一声惊呼:「哎,这里怎么一枚香包?唔……闻起来像是凌兰的味道,掛在这里做甚?」
    姜瑜忙回过头,在楚元燁碰到之前,一把挡开他的手。
    「别碰。」她急道。
    楚元燁看着她,眼睛里堆满惊讶和错愕,人畜无害地「哦」了一声,居然还道了歉:「对不起啊,我看它掛在门外,风吹雨打日晒雨淋的,以为你不喜欢呢。」
    「……」
    所以那个爱掐别人脖子,又兇又装的人死哪儿去了。
    姜瑜第一次发现一个人的演技可以这么好,装什么像什么,主要是还能屈能伸,不要脸的那种。
    「我的东西,掛在哪里我说了算,我就想掛这里。」姜瑜说完,最后看了那枚香包一眼,伸手拉过白凝风,「不是出门吗,走吧。」
    就这样,顶着午时末的大日头,四个人出了东海别院,乘着车往郊外驰去,一路上倒也没多少波折,很快便到了地方。
    白凝风率先撩开车帘,被姜瑾安伸手扶了下去,楚元燁则有样学样,又笑得一脸人畜无害朝姜瑜伸手。
    「……」
    姜瑜打了他的手一下,自己跳下了车。
    楚元燁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拿出那把银铁色的扇子摇,很快跟上了她的脚步,时不时还替她搧两下,见楚元燁没什么其他动作,姜瑜便也由他去了。
    「我的天啊,元燁哥,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姜瑾安一路小跑着惊叹,「没想到邻近东海边,还有这样的景色。」
    姜瑜一面走一面张望,只见峭壁绿草,奇花异树,而不远的地方时不时传来淙淙水声,听上去像是有条瀑布小溪。
    这是一个幽谷,风景……凑合吧。
    忽有一阵轻风吹来,姜瑜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几日来积累的烦闷好似在剎那间消散了不少。
    「怎么,心情不好?」耳边传来一声笑言。
    姜瑜一抬眼,见楚元燁恢復了前几夜那副玩世不恭又懒懒散散的模样,不由嗤笑了下:「哟,人后就不装兔子改扮狼啦,下次再见你,不知道又要装成什么样子了。」
    楚元燁看着跑远的白凝风两人,浮夸地皱起眉,又摆出那副无辜表情对她道:「装?我装什么,我不是本来就这样吗?」
    「装没装你心里知道,一掐脖子就现原形。」
    姜瑜很小声地嘀咕两句,却还是被楚元燁听见,可后者只是张了张口,最后低下头没说话,像是吵架输了的小孩子,赌气一样又不理她了。
    「……」
    姜瑜想了下,决定跳过这个话题,给他留点面子,要不然等一会儿又上来和自己互掐。
    「楚元燁,我们上回不是说好井水不犯河水吗,你又来找我做什么,不怕我威胁你了?」她一面走一面问道。
    一说这个,楚元燁又不赌气了,抬起头笑瞇瞇地道:「你想知道吗?想知道的话我考虑告诉你。」
    「那我还是不想知道了。」
    姜瑜说完冷着脸就要走,楚元燁又几步跟上来,直接笑出了声:「哎,开玩笑的,你就说一句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了,有这么难吗。」
    姜瑜心中一阵无言,但还是敷衍道:「好好好,我想知道,想得都要死了,你行行好说两句?」
    楚元燁这才满意,一面给她搧风,一面想了想后道:「那在告诉你之前,我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吗?你会不会回答我?」
    「……」
    姜瑜面无表情地点头:「会的,请问。」
    「行,那我问了啊。」楚元燁扬起眉,神色却不似方才那样自然,半晌才慢悠悠道,「你那天晚上,就是祭舞那时候,把我认成谁了?我猜……苏家二公子?」
    姜瑜心中一喀噔,猛地停下了脚步,楚元燁看着她,眼眸微动。
    「不会吧,真的是苏清允呀。」他瞇起眼摇了摇头,一脸感叹,「我劝你不要对这样的人动心思,他这个人呀,不可能的。」
    一句「你闭嘴」卡在喉间,姜瑜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漠不关心的样子冷声道:「哦,为什么?」
    楚元燁信誓旦旦道:「因为我知道他一个秘密。」
    姜瑜看了楚元燁一眼,正好和他带笑的目光对上,便又很快别开,继续往前走,语气硬梆梆道:「什么秘密,他喜欢男人?」
    「非也非也。」楚元燁失笑,修长的身姿朝她靠过几分,压低了声音,「其实,他心里有人了,一直都有。」
    这回,姜瑜只微微一顿步伐,没有其他特别的表情,很敷衍地「嗯」了一声,连眼都没抬一下,彷彿这件事于她而言根本不重要,也不在乎。
    「谁啊?」她漫不经心问道。
    「这我不知道,我只听说,苏清允小的时候受过一次很严重的伤,全身是血、差点被狼吃了,就是为了那个小姑娘。」
    姜瑜静默片刻,低声问道:「那个小姑娘是谁,我们认识吗?四宗门的人?」
    楚元燁摇了摇头,忽然一声叹息:「她死了。」
    姜瑜一愣,终于没忍住扭头去看他,讶然道:「死了?怎么……怎么死的?」
    「听说是遇上雪崩了。」楚元燁耸了耸肩继续道,「当年苏清允十二岁,拖着自己快要没有一块好皮的身子在雪地里找了她整整三个月,膝盖都差点给跪废了,最后却连尸身都没找到。」
    姜瑜看着楚元燁,就这样沉默了很久,久到少年几乎以为她被吓傻了,才忽然自顾自地别过头往前走,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一样。
    她知道不应该。
    可心底,却有什么在悄然生根,那感觉像是毒蝎爬过般麻痒,疼得发疯。
    楚元燁看着她的表情,一直没有再开口,直到姜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开口道:「那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从我娘的好友那儿听说的唄,一直到现在,他明明膝盖不好,年年都还去雪山,只为了陪那个姑娘一个月时间。」楚元燁瞇着眼睛道,「我知道的可多了,你再问问我,说不定我就全告诉你了。」
    姜瑜无声白了他一眼,又回过头去看不远处蹲在草地上拨弄花草的两人,神色淡然,漫不经心地道:「好啊,那我问你。楚元燁,你这样处心积虑跟着我,到底想做什么?」
    楚元燁定住身形,唰一声收起了手上的扇子。
    他的身材比姜瑜高上不少,必须要弯下腰才能正好对上她的眸子,而姜瑜同时抬眼,那张明艷俊美的面孔便随着午后暖阳一同映入了眼眸。
    其实早在恢復眼力之前,姜瑜就知道他生得好看了。
    甚至比苏清允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疏离之美,更加令人惊艷,足以一眼沦陷。
    如今,正对着那双瀲灩含光的眼睛,几分少年意气,情绕繾綣,姜瑜的呼吸狠狠地停了几瞬。
    「姜瑜,我不想做什么。」
    楚元燁的声音本就低沉微哑,只不过总喜欢将尾音拉得老长,在喉间打转,显得几分慵懒,几分打趣。
    像是隻鉤子一样,声声抓着人心不放。
    「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望着少年盛满笑意的眼,姜瑜的心本能地慌乱,然而也仅仅是一瞬而已。
    她的目光一点点暗下去,紧接着淡淡一笑,不咸不淡地道:「楚元燁,你是不是脑子进水,又发什么疯?」


同类推荐: 【高H】当众强暴双性师尊后入海折柳枝(仙侠短篇,NP,BE)全世界的动物都爱我[直播]修仙文女配逆袭录捡来的反派大龙是恋爱脑神豪系统逼我花钱修仙与男主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