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心斋中,瑞娘在罗汉床旁小心翼翼的问高夫人:“夫人,申时过了,该用饭了。”
高夫人心中一阵烦躁,皱眉摇头,说:“等会再摆饭,十二娘还没回来?”
自下午十一娘独自回来,并告诉她十二娘被单独留在了沛王府,她的心情就十分糟糕,之前对女儿能去王府玩的期待,变成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矛盾情感。
她一方面嫉恨不已,为什么被留下的是干瘦弱小的十二娘,而不是她靓丽可爱的女儿?十二娘有什么本事,在外处处受到关注,连沛王也对她另眼相看!
另一方面,高夫人又觉得有些憧憬,若十二娘真的进了沛王府,高家离重振门楣的日子也就不远了,虽然不是十一娘,但她好歹是高家走出去的女儿……
她心里翻来覆去的想着,十二娘一刻不回来,她就一刻吃不进饭。
正烦躁着,有丫鬟进来禀报:“十二娘回来了!”
高夫人立刻从罗汉床上坐起,瑞娘更是走到门边亲自替十二娘挑帘子。
十二娘提着两盒许锦记的糕点面容带笑的走进来,进门就说:“许锦记的生意真是好,我想买些糕点回来给大伯母打打牙祭,谁知等了足有半个时辰才买到,一时耽误晚了,险些被关在外院呢。”
高夫人疑惑问道:“你不是在沛王府吗?怎么是从西市回来的?”
十二娘早就预料到大夫人会盘问她,便说:“沛王带我去西市看赛花节了。”
大夫人更是疑惑了,追问道:“都去了哪些人?因何独独留了你?”
十二娘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装作一问三不知的样子,说:“带了我还有他就几个侍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带上我,沛王留下我的时候把我吓坏了,后来什么也没说,只是带着大家去街上玩。”
高夫人心中已有计较,惊疑不定的想到,莫非沛王真就喜欢十二娘这种瘦小的女子?或者,是王勃从中牵线,故意拉拢他们的关系?
如此一想,高夫人心中悔恨,她早没料到这个王五郎有这样的造化,若是知道,就对他亲近一些,也让十一娘多跟他一起玩了!
想到十二娘有朝一日也许会飞上枝头变凤凰,她脸上就带了假笑,说:“你上街玩一次还记得给我带些点心回来,真是个有心的孩子,不怪你大伯那样疼爱你。”
十二娘也陪笑说:“大伯母和大伯父对我有再造之恩,我自然时时刻刻记挂在心里。”
大夫人听了这个话,心中稍安。
回到结香草庐,十二娘写了一封信给朱掌柜,让阿兰送去给秦刚转交。
朱掌柜正在为莫名丢了珍贵花草而担心,不知该怎么交代,看到秦刚送信来,心中更为忐忑,以为是来询问赛花节结果的。可是拆开信一看,见花主已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此清楚,还安慰他不必为此事担忧,一切等沛王府的消息即可。
他感慨万分,对秦刚说:“你家主人真是通情达理,我正愁不知该如何交代,他反倒先宽慰我的心,朱某感激不尽!”
秦刚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见朱掌柜夸十二娘,就笑着说:“那当然,我家姑娘心最善了。”
朱掌柜倒惊了一跳,问道:“姑娘?”
他的东家当初告诉他有人要送花来寄售,并未说清楚对方身份,只让他好生接待着,后来牡丹花卖了大价钱,他与东家一起议论时,东家更是不提花主的身份,只让他把账目整理妥当。
如今听秦刚说是个姑娘,他更是震撼,居于深闺里的姑娘能够把下午发生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可见真的不简单!
秦刚也惊了一跳,朱掌柜似是不知道花主是十二娘,又想到十二娘从不直接跟百卉阁接触,当下不敢再多说,送完信匆匆告辞。
宫中收到沛王进献的冬梅,一时称奇,又有祥瑞之说传开,当下人人歌颂天佑吾皇,降下冬梅以治恶疾,更赞沛王忠孝仁厚,贤明睿达。圣上下旨褒奖沛王,加扬州大都督,赐良田布匹无数,朝中众人一时之间只知沛王贤,而不知太子弘。
百卉阁因此得到百贯赏赐,赏花节悬而未定的花魁也自然落到了他家,名头瞬间打响,赵大郎和赵吴氏喜不自禁,托了熙娘从中牵线,借着珠姐儿满月酒的机会,亲自向十二娘道谢。
赵吴氏再次和十二娘见面,态度比之前更为客气,对十二娘的感激是诚心诚意,并不觉得客套。十二娘也不跟她生分,直接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能有这样的造化,实是我没有料到的,这是百卉阁的福气,姐姐不必如此谢我。只是如今祥瑞之说被传的越来越玄乎,我怕过犹不及,还请姐姐多注意一些,千万不要被皇家琐事给缠了进去。”
听了这个话,赵吴氏神色凛然,想到了他公公对丈夫说的那番话……
赵大郎偷偷开花店的事情,赵老爷是知道的,但因为书香门第不愿与商贾直接有关联,所以面子上一直装作不知道,任由赵大郎夫妻私底下去弄。
一向不插手花店之事的赵老爷头两日突然找到赵大郎,与他说起朝廷上的事,言语中的意思就是沛王如今之势几乎要盖过太子,他恐怕会生出事端。
赵大郎自然知道父亲在担心什么,仔细听训之后去百卉阁里要求众人决不可拿祥瑞造势,纵使有人说起来,也要尽量推掉之间的关系,毕竟当初拿祥瑞说事的是沛王府上的人,而不是他们百卉阁的人。
赵吴氏回过神,发现十二娘跟他公公担心的是一样,觉得这个女子有高瞻远瞩的眼光,看她与之前更为不同。
皇家之事,两人不敢妄自议论,点到即止。
而王家的小书房里,王勃、王励两人凑在一起也在议论这个事情。
“元之说沛王刚从宫中搬出来自建王府,就弄出这样的事,恐被谗臣拿去说嘴,离间了太子之间的兄弟之情,但是唐子甫却说此乃顺天应命,不必担心这些莫须有的事。”王勃一脸忧虑的说。
王励点头道:“元之的顾虑有道理,圣上今年一连两次对沛王大肆封赏,他如今是所有皇子中风头最盛的,若有人故意生事,风波再所难免。沛王年幼,又是皇上皇后最宠爱的儿子,就算追究起来,也不会轻易贬斥他,一定会从身边之人下手,你跟元之要当心,该劝谏的话还是要说,不然真出事落到你们头上就不好了。”
王勃点点头,姚元崇也跟他商量过,他们两人该说的都说了,但是沛王认为他跟皇太子感情亲厚,断然不会出现他们担心的情况,加上唐子甫在旁怂恿,两人已是劝不回来了。
所谓物极必反,不出半月,就有谏臣弹劾沛王的实封食邑与太子比肩,奏请皇上削减。
唐朝的封爵有食邑,但往往为虚封,只有实封者可以享有所封地的租税收入。
沛王虚封食邑两万户,实封八千户,太子虚封食邑三万户,但实封也仅有八千户。何况沛王的食邑多为扬州这类物华天宝的地方,更显得皇上偏爱。
沛王初次被卷入朝堂之争,显得非常受打击,他与皇太子都是感情用事之人,彼此感情很好,但因为立场,却身不由己的渐渐走远。为了避嫌,沛王进宫的次数少了,人前露脸的机会也少了,转而玩起了斗鸡,虽有人劝谏,不想看到他不务正业,但更多人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这事儿沸沸扬扬的闹了一阵,皇上皇后心情十分烦闷。
适逢八月盛夏,苏定方将军在高丽大捷,围平壤城的好消息传回,顺利化解了朝堂上的郁闷之气,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引到战事之上,食邑的问题就这样被刻意压了下来。
朝堂之上的事情,与十二娘并无什么干系,稍有牵连的百卉阁与姚元崇、王勃,也各有打算,一切都相对相安无事。
之前金钱绿萼梅得到的封赏,百卉阁分了十二娘一半,她现在也算是小有资产,在她不知不觉把结香草庐的四只箱子装满之后,燕娘再也没有管束过她花钱之事,反而心疼起她,让她不要因画画赚钱而把自己累到。
而高夫人因为沛王的原因,对十二娘温和不少。就在一切静好之时,高家内部却发生了一件小事……
闷热的夏夜,十二娘开了窗,打着扇子在房里慢慢踱步,燕娘在一旁拿着针线做活计,一边与她说着家常,正说到六娘今日回来探望大夫人,特地给十二娘带了一盒香粉的事,两人忽然听到院门被敲的砰砰响,并伴有女子的呼叫声传来。
“十二娘,救救我,救救我……姑娘……”声音紧张而凄厉。
十二娘大惊,从窗边向外看去,阿兰已经跑到了门边,隔着门紧张问道:“谁、是谁?”
“阿四,我是阿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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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羽:十二娘的处境要发生本质变化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一章 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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