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起这个钱的人身份绝对不一般，人脉比他们这些平民广了不知多少，他们能问到的人，人家多半都已经问过了，实在没找着，才发布了这么一个悬赏。
    从这个逻辑来讲，掠光者芯片应该不是某个公司的科研成果，它更有可能是智械末日之前的“科技古董”，企业此前也时不时给拾荒者发任务，就是找这些东西来研究技术。
    所以聪明的人，已经组团冲进废品处理站捡垃圾了。
    那里很大一部分废品都来自于地表，被拾荒者捡回来但没用的东西，都堆放在里面——如果芯片在地下城，那因员工摸鱼疏忽而流进处理站的可能性比在那些电子公司更大，毕竟企业以前也不是没干过这事。
    要么就去古董店淘宝，或者报名加入拾荒队，赶下一趟垃圾车。
    贫民窟的人基本都集中在这几个地方，他们只关心三个亿，不会去想这三个亿从哪来。
    顾池听了一圈下来也没听见到底是哪个公司发的悬赏。
    很显然不是企业，但利用了企业的行为习惯。
    人都是贪心的，更别说贫民窟的人本就穷苦，渴望财富，哪怕心里有怀疑过这是假消息，也会说服自己去碰碰运气。
    大多被骗的人都是这种心态。
    而对于搞出这档子事来的人——周德荣而言，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别管他拿不拿得出三个亿，把局面搅浑就对了。
    一个奥克蕾安莉，一个蒙德格尔，假如这两个高层管理都是玩家，谁敢到处打听任务情报？
    谁去谁完蛋。
    你上午去问，下午人家就能派人来查你水表。
    但现在这么一闹，奥克蕾安莉和蒙德格尔就盯不住他们了，大家都在问，你还能把人全抓了？
    “没想到你还挺聪明。”林珍对自己这个搭档稍微有点另眼相看。
    两人在一家高级餐厅喝着早茶，从十一楼的窗户往下看，大街小巷人头攒动，格外热闹。
    要知道，没有固定工作的底层居民这个点一般都在睡觉，晚上才是他们的天堂，结果被周德荣雇人来了一波“造谣传谣”，把人全炸了起来。
    “基本操作罢了。”周德荣一脸淡然地道。
    再怎么说他也是经常在团队本里当队长的大手子玩家，这点手段还是有的。
    下一步就是在这等自己的女儿过来见面。
    周德荣有个21岁的女儿，名叫周可青，长得很漂亮，但也很叛逆，看起来像个乖乖女，实则比谁都会玩，他一个老父亲想见自己的女儿还得专门去约，前天昨天在家等了两个晚上都没见着人。
    换成是周德荣本荣，又要开始骂人了。
    周德容之所以那么看不惯林子安的作风，周可青其实也是原因之一。
    每每看到林子安那张脸，周德荣就会想起自己的女儿。
    因为林子安在给企业高管当情人，他的女儿也在给企业高管当情人。
    周德荣那么清高，如何忍得了自己女儿做这种事？
    当初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说周可青频繁出入企业总部时，周德荣是脸都气绿了，回家父女俩就大吵一架，偏偏周可青翅膀硬了，不听话，周德荣还管不住，问那个男人是谁周可青也不说，怕他坏事。
    从那以后，父女俩关系就一直不好，十次见面九次都在吵，剩下一次是有人劝架。
    这次不会了，周德荣决定尝试理解周可青的事业。
    “你这么做不怕你老婆跟你闹？”林珍揶揄道，“支持自己的女儿给别人当情人，传出去又是一个禽兽父亲。”
    身份卡就这点不好，想要完美伪装，就必须处理好自己的人际关系，否则迟早会露馅。
    玩家对npc“性格大变”、“一反常态”这类举动是很敏感的，稍有不对就会被标狼打。
    “没什么好闹的。”周德荣满不在乎，从原身的角度出发：“不同意又能怎么办？”
    周德荣一直就没同意过，这几年都没给过周可青好脸色，什么道理都讲完了，周可青不还是那样？
    而站在玩家的角度，更好办了，周德荣道：“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你下得去手？”林珍问。
    周德荣：“为什么下不去手？我跟她又没感情。”
    这局游戏情况特殊，他们必须把npc当成一串数据，否则12个人如果全是身份卡，那还玩不玩了？
    你不杀别人，别人会杀你，不如就当个游戏，该狠心的时候就狠心，快刀斩乱麻，不要被npc影响。
    林珍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含住杯子里的吸管，望向窗外，一只手似是无意识地放进衣兜，握住了那支正在闪烁的录音笔。
    不多时，周可青来到餐厅。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体恤和牛仔短裤，头发束成马尾，一眼看去十分干净漂亮。
    以周德荣现代的眼光来看，周可青放到学校里一定是校花级别的女孩儿，而且是清纯款，只是一开口，那股子赛博茶味儿就掩不住了。
    周可青看见周德荣对面坐的不是自己的母亲林濛，笑了起来：“爸爸怎么跟姑姑在一块儿吃早茶呀？您那么洁身自好的一个人，昨晚一定没和姑姑睡觉吧？”
    她声音软软糯糯的，很甜，一声爸爸一声姑姑，餐厅里其他客人闻着伦理味就把头转了过来。
    周德荣垮起个脸：“对你姑姑尊重点！”
    周可青：“意思是对你不用尊重咯？”
    周德荣：“？”
    林珍笑着打圆场：“没事，可青是这种直率的性格，挺好的。”
    “姑姑早上好。”周可青无视掉周德荣发黑的脸色，甜甜地和林珍打了个招呼，坐到位置上，又道：“好久没见，姑姑好像又年轻了呢，你看你这皮肤，明明岁数比我妈大，但比我妈嫩多了。”
    言外之意，怪不得能勾引到我爸呢。
    短短一句话兼具挑唆与嘲讽，语气却又甜美温柔，仿佛加了糖的碧潭飘雪，浓浓的茶香味给林珍一时整得都不会接话了，直接被周可青反客为主，拿下了这次谈话的主动权。
    周可青找服务生要了杯盐汽水，看向周德荣：“说吧，找我什么事？”
    周德荣冷声道：“你已经五天没回家了。”
    周可青叹道：“是啊，才五天没回家，我居然多了个妈……真是世风日下呢。”
    林珍：“……”
    周德荣演技拉满，强忍着怒气：“你就是这样跟我和你姑姑说话的？”
    “不然呢？”周可青歪歪头，“难道我应该祝福你们百年好合，偷情快乐？”
    “混账！”周德荣“啪”一下巴掌拍在桌上，林珍赶紧搭戏去拉他，劝道：“哎呀，你好好说话，别骂人，说好了是来跟可青和解的，快把你脾气收一收。”
    “和解？”周可青诧异，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惊奇地看着周德荣，“您昨晚吃错药了？”
    周德荣深吸一口气：“我不想跟你吵，你把态度给我放好点。”
    周可青眨眨眼：“那您说说怎么个和解法呗？其实我也挺想你们的……还有姑妈。”
    林珍：“……”
    救命。
    这妹妹怎么这么会说话？
    好想学。
    周德荣开门见山：“我可以同意你和那个男人来往，但你要带他来见我，有些事我要当面和他讲清楚，该负责的地方必须负责。”
    周可青眼神古怪：“你这是在为我考虑？”
    当然不是，他要这么一个好女儿，直接父爱如山，腿都给她打断！
    只是他得“尊重”自己的底牌。
    周德荣搬出经典台词：“我是你父亲，我不为你考虑谁为你考虑？”
    林珍适时开口，握住周可青的手笑道：“可青，你也别怪你爸，以前跟你吵，只是怕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吃亏。”
    “昨晚我跟他聊了很久，他也想开了，你的事你自己做主，但是你要多回家住，这几天你不在，他觉都没怎么睡觉，生怕你被欺负，不如就让他跟你男朋友见见，说两句话，互相了解一下，也好放心。”
    林珍这和事姑的角色还是演得很不错的。
    周可青有些意外地看着周德荣：“真吃错药啦？”
    周德荣哼一声，把头扭到一边，完美演绎傲娇老爹。
    “行吧，我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周可青答应下来，“不过回家住就算了，两个妈妈我不知道该怎么叫。”
    林珍：“……”
    她试图解释：“我跟你爸……”
    周可青俏皮地打断：“懂的懂的，纯洁的兄妹关系嘛……诶？！”
    她说着忽然一愣：“对哦，我都忘记你们还是兄妹了，这不是亲上加亲吗？爸，要不你把我妈踹了吧，我来养她，不打扰你们过二人世界。”
    周德荣憋不住了：“滚！”
    这角色真没法代入，稍微代入一点都能气死个人。
    “行了，你少说两个字。”林珍瞪了周德荣一眼，随后站起身：“你爸这臭脾气管不住，我先带他走了，免得你们一会儿又吵，早茶钱我刚已经付过，你应该还没吃饭？吃了再走吧，晚点约好时间记得给你爸打个电话。”
    “好，姑妈慢走。”周可青乖巧地道。
    她目送两人离开餐厅，回想起自己“父亲”卖力的表演，不由失笑。
    倒不是说周德荣演得不好，像是挺像的，但他犯了个错，他不该把自己的老婆林濛扔在家里，跟女儿谈话，怎么可能带她的姑姑不带她妈？
    就算林濛仍旧无法原谅和理解她的所作所为，周德荣也该解释一下林濛为什么没来。
    可事实却是，不管是周德荣还是林珍，都没去提她的母亲，像是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
    所以周德荣和林珍大概率是瞒着林濛出来见她的，因为他们两个是玩家，她的母亲林濛不是，带过来会坏事。
    至于为什么要见她男朋友……
    应该是想找个靠山，才好和两头高管狼掰手腕？
    “那就见呗。”
    “希望你不要后悔。”
    周可青娇俏的脸蛋上浮现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她拿出手机，给备注为“摇钱树1号”的男人发了条语音消息过去，嗓音又脆又嗲，还刻意带点慵懒和迷糊。
    “老公，你起床了没？我刚醒……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刚醒就好想你～”
    别墅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