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乔一钰醒得很早,她昨晚没写多少作业,今早要赶去学校补。
好在今天是周五,而且是陈最生日,今晚也不用去辅导班。
昨晚准备的说辞没用上,回家时她喉糖还没化,乔妈已经回房,就乔爸在客厅喂鱼问了她两句,什么也没发现。
一进学校,尤其是初叁教学楼,乔一钰就觉得人有点空。
等上到二楼发现,六班门口围了一大堆人,把走廊都堵住了,她挤了半天才过去。
早读还有一会开始,进了班乔一钰听到丁雪稚说:“这不都知道是陈最最后一天上课,又是他生日,好多来送礼物,还有来要签名。”
“?”
“拿他的签名当必过宝典,刚开学的初一学生都有来的。”
乔一钰确实是看到几个没穿校服的小孩。
陈最对外是这样的,要她说,这还算收敛的,主要是教学楼走廊太窄施展不开。
他不爱暴汗运动,但也不是不会,之前有次校内友谊篮球赛,有队员受伤,替补的也格外掉链子,他被他们班那些男生求了好久上去接了半场,可谓力挽狂澜,炸翻全场。
赢的时候,整个操场十几个班的人,几乎都被气氛带动喊他名字,乔一钰那会格外不屑来着,但不能否认,他哪怕是装,也确实能装出个受大伙儿欢迎的样。
不过也就那一次了,后面凭谁再怎么求,陈最都没再出过那样的风头。
出来得太早,她走的时候,估计向来比她早的陈最都没出门,早读狂补作业时,身后有人用笔戳她。
乔一钰往后靠没回头,只偏了下脸:“说,怎么了?”
“后门,有人找。”
乔一钰忙着呢:“不是老师,就说我不在。”
那人静了片刻,又戳了下她。
她烦躁:“让他滚!”
刚巧这时候大家背书背得都有些累,本就安静,她发脾气时音量不低,甚至在教室内荡起一圈回声。
那人踟蹰:“……是陈最。”
乔一钰难以置信,扭头往后看,果然见陈最靠在后门边,面色不悦地看着她。
下节课英语老师必讲题,每次完型或者阅读都格外喜欢点她说答案,她都火烧眉毛了,他有啥事说就不能发消息吗?
她抬手指了指手表,继续低头看文章。
没想到,几秒钟后,陈最直接走进来了,停在她桌边。
将一兜早餐扔在她桌子上。
什么话都没说,转头走了。
她怔了怔,反应过来脑袋里只有一个词。
完了!
这不是给她找事吗!
还嫌她身上的锅不够重吗!
乔一钰越想越不能这么算了,拎着早餐,从后门出去,又从六班前门进去,穿过桌椅间的过道,走到最后面。
刚巧陈最不在,他书桌和椅子上堆着高高一摞小山似的礼物,非常好认。
吸引了一大半六班同学的目光后,乔一钰将早餐给了曲家铭。
“谢谢你帮我搬书!”
曲家铭受宠若惊,连连摇着头说不用,站起来时把椅子都掀翻了。
乔一钰想过去帮他,刚弯下腰,后门拐进来一道长长的身影,扶起她的同时,鞋子勾着曲家铭的椅子扶正。
陈最的手很湿,看样子刚洗完手回来。
乔一钰浅绿色的校服领口和肩带,染上一块水渍,变成了深绿色。
“早说他帮过你,”陈最别有深意地一笑,“我多带他一份,你不饿吗?”
乔一钰好想捂住他的嘴。
“关你什么事!你别管!”
陈最平静而坚持地回:“我就管。”
昨天竟然忘了跟他提前说好这件事,乔一钰脑袋发胀,最后甩下一句:“你不用因为家长要求,就故意在人前装对我好,怪累的,家长是家长,我和你又不熟!”
说完从后门出去了。
因为家长的嘱咐才这样对她,没什么毛病,还能让大家觉得他是个听家长话,哪怕她这样恶劣,依然忍辱负重以德报怨的好孩子。
希望这个谣言传出去,可以覆盖掉之前的那些就最好了。
上午勉强将最先需要的作业都写完了,午休时,乔一钰在考虑,到底是先找陈最商量一下怎么处理校内他俩的谣言,让她能安安稳稳过完初叁;还是先找曲家铭,解释一下自己那么做的原因。
她其实也不好意思一直拿曲家铭当挡箭牌,但如果陈最离开后还会影响自己,那么她还是挺需要这个挡箭牌的,或许提前说明一下让曲家铭知道会更好。
不过,看到一下课六班后门簇拥着陈最出来的那一大群人,乔一钰觉得,还是先找曲家铭说比较快。
她从六班前门进去,叫住也在排着队,准备从后门出的曲家铭。
“有空吗?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曲家铭下意识看向后门外,结结巴巴道:“你请说。”
一两句说不清楚,主要教室也不方便,乔一钰便说:“我请你吃饭吧,这里不好说。”
曲家铭皱着眉,十分认真地为难了一会,抬头镜片后清亮的眼睛对上她期待的视线,怔了下,低下头脸红红的嗯了一声。
为着清静,乔一钰去的校外,专门带了现金。
因为是学校附近,也没有太正式的酒店,或者带包厢的餐厅,她只能找一间地方宽敞,味道没那么重,起码餐桌与餐桌间勉强有个隔断的饭馆。
她等曲家铭点菜时,先道了歉:“真对不起,之前家长会那次,我当着大家的面,说你是我男朋友,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我如果不拉着你,大家会更加误会我和陈最的关系。希望你能理解我。”
他推了推眼镜,语气没有任何不满:“没…没关系的,只是……”
“嗯?”
“你和班长,是误会吗?”曲家铭这么说,显然也是坚定相信她和陈最有一腿的那类人。
“怎么不是呢?”乔一钰很急,“你哪里看出来不是误会的?”
曲家铭想了一下道:“虽然,你一直对班长很凶……”
他说到这突然停住,紧张地瞄了一眼她的脸色,解释道:“我不是说你凶,就是……”
乔一钰听他慢悠悠的说话,有点急,替他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继续说,我对你们班长很凶,然后呢。”
“虽然,你一直对班长很凶,但班长对你很好。”
乔一钰疑惑:“他对谁不都挺好的吗?”
曲家铭摇头:“不……不一样,我能感觉到,班长对你和对别人的好是不一样的。”
她不是来听陈最对她好不好的,不想在这浪费时间,只能抬手打住,自己说:“不管他对我怎么样吧,反正那件事它就是个误会。现在学校的传言非常不好,他马上要转走了,可是我还要在这读书,我不想因为他再活在谣言里没完没了,就想安安静静上完学考个好高中,你明白吗?”
曲家铭停下手里焦躁翻转的菜单,点头:“我明白。”
“所以我能不能请你帮我,在谣言降到不会影响我正常生活前,继续装我的男朋友?”
这次,曲家铭犹豫了许久。
乔一钰以为他有什么难处:“你不会之前有女朋友吧?我之前坏事了?”
他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没有的!”
“那……”乔一钰想到每次她要求陈最什么事,都要还他的,便说,“你有什么要求吗?我们互相帮忙,或者你需要我怎么感谢你?需要钱吗?”
曲家铭皱眉,声音低低的,有点委屈:“不用钱。”
“那你答应吗?”
他吭哧半天:“班长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要他同意?跟他又没关系。”乔一钰说完,他还是沉默,很久没应答。
她大概懂了,没出声就是拒绝,只好站起身:“我明白了,还是谢谢你。”
乔一钰将带出来的两百元纸币留下:“这顿是我该请你的,请你收下吧。”
见她要走,曲家铭突然站起来,明明是一脸忧愁无解的表情,却开口说:“我答应!你既然需要,我就答应。”
乔一钰莞尔:“真的?”
他虽然还是皱着眉,但看到她笑了,低下头腼腆抿着嘴,嗯了一声:“真的。”
她又坐下来,既然这样,还是得一起吃个饭,反正她也饿了。
乔一钰看他只点了一份盖饭,跟他点了一样的,又要了两杯喝的。
“你……”
她闻声抬头:“我怎么了?”
曲家铭嘴唇嗫喏:“……你为什么不喜欢班长呢?”
乔一钰习惯性哼了声嫌弃道:“谁要喜欢他。”
身后这时传来一道声音,微笑的,穿透餐厅熙熙攘攘杯盘碗碟的声响,精准地钻进她的耳朵:“那你喜欢谁啊?”
她背后那根筋噌地绷紧。
还没等乔一钰回头,身边的软包座椅陷落,一个人坐近了。
他身后一起来的人不少,都慢慢涌过来,占据了周围的几张桌子,前后桌与桌之间有镂空的铁艺隔断,根本起不到什么遮挡作用。
她皱紧了眉,桌下的手偷偷伸过去掐他的腿,反被陈最十指交错扣在一起,挣脱不了。
过道右边那桌坐着跟他来的同学,有男有女,是六班班委,陈最靠着椅背毫无遮掩,使得两人牵手的动作在有心打量的人眼里一览无余。
乔一钰硬着头皮:“我要做好学生,谁也不喜欢。”
陈最笑着点头:“挺好。”
挺好你不撒手!
撒手啊!
既然如此,乔一钰想那就别怪她让他没脸了,趁着人多……
“嗯,你死心吧,”乔一钰偏头看他垂着视线的侧脸,故意不去注意那张脸后,模糊的人群目光,“再怎么造谣,咱俩也是不可能的!”
陈最的头轻微转了角度,视线从眼角看向她,有些冷,俊脸维持着浅淡的笑意:“那你跟谁可能?”
他视线不动,看着她的同时,抬了抬下巴示意对面坐立不安的曲家铭,轻飘飘的,如同风暴前的宁静:“他吗?”
周围几桌大气都不敢出,拿碗筷都蹑手蹑脚的,气氛诡异得寂静。
这时,服务员端着餐托盘走近,莫名被这边的氛围影响,原本急促的脚步都慢下来,看了眼桌角的号码:“十号桌,您的两份青椒肉丝盖饭,两杯蜂蜜百香果汁。”
陈最不至于蠢到不理解她的意思吧,为什么非要揪着这个不放,如果不是他一直添乱,学校里瞎传的他俩这点破事早就解决了,也不用她非得拜托曲家铭当挡箭牌。
乔一钰想说但碍于人多忍住了,决定先吃完饭再找机会和他说清楚。
她将放在桌边的两份盖饭挪过来,推到曲家铭面前一份,自己一份。
“我饿了,再说吧。”
她抽不出右手,左手拿起勺子,撅起一勺淋着汤汁的米饭,往嘴送时,被陈最用另只手一把握住手腕,不依不饶道:“我也饿了,早餐给你了我都没吃。”
乔一钰无奈地忍了再忍,将勺子放回盘里,推到他面前:“给给给!都给你!拿走吧!”
陈最看着她不说话,表情有点无辜。
乔一钰欲哭无泪:“还不走啊?你朋友都等你呢?”
陈最无声动唇:求我。
她看到他提条件,反而松了口气:“嗯,走吧。”
陈最摩挲了一下她的手,终于起身走了,离开这桌前像突然想起什么,扭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曲家铭。
曲家铭迎着他锐利的目光,觉得他笑眯眯说出口的两个字根本不是“慢吃”,更像是最后通牒,是再不识相就别怪他不客气的警告,是“找死”。
“……”
乔一钰没放松多久,陈最他们就坐在斜前方一桌,他动动眼神就能看见她。
那边的场面,经几个会说会闹的人一通搅和逐渐热烈起来,仿佛刚才和她的尴尬相遇不曾发生,有人给陈最订了蛋糕,他们举着饮料说些祝福和不舍离别的话。
陈最认真听完,道谢。
人群起哄让他许愿时,他站起来拿着杯子,看了一圈在场的人。
六班班委,关系比较好的男生,国旗班的朋友,平时学生活动接触较多的初叁其他班的班委学干,年纪帮扶时带过的初二班委,还有以前校园督察组的同学,深入遍布校内各种组织……
他说了一圈很受听的场面话,跟陈爸喝醉了居高临下掏心窝子一样,把每个人都说得流露出忍不住忆峥嵘往昔的神情。
最后将话题转向了她。
“我和乔一钰是一块长大的,她脾气冲动,说话不过脑子,但没坏心,如果有得罪过你们的,我替她道歉。”
“我就一个愿望,希望大家多担待她,我离得远照顾不到,麻烦各位关照一下,别让她受欺负,多谢了。”
周围静了一会,有人接起话来。
“这不客气了嘛!”
“学长朋友就是我朋友!只要我能帮得到!”
“安啦!保管给你看好喽!”
“咱兄弟办事你放心!”
陈最不喜欢求人,他喜欢别人求他。
以及,即便在家长那,大多时候也是装出一副至善近伪的友好,少见他这么心平气和地提到她,更别说如此直白的维护,用自己的脸皮预付人情账。
乔一钰皱眉含着半勺饭,哽住。
“烦死了,就会添乱。”
低头时,眼泪掉在另外半勺上,被她就着饭吃掉了。
022多担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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