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有种沉入深海的窒息感,孤独与无助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想要将她溺死其中。
她这回才真正地感受到,什么才是彻底的无依无靠。
所有人都在向她挤压,侵占、剥夺她的生存空间,而她却没有一丝底气去反抗,因为无论在哪里,她都处于绝对的弱势,若想保住这仅剩的容身之所,便只能任人倾轧、搓磨,甚至连身边人都要遭受波及。
她到底,应该怎样做才好呢?
长公子府上,灯火通明,果香四溢。
“那个,长公子,”蒙昱犹豫再三,终是没忍住开了口,“昨日您买了这许多筐水果,不……送出去吗?都是齁甜的瓜果,放久了,会生虫子的。”
扶苏正在光下阅读文书,闻言眉梢跳了几跳,他抬起眼睛,给了蒙昱一个不是很显眼的白眼。
“你们拿下去分了吧。”良久,他摆出一副骄傲的神态,闷哼着道,目光重新落回文书上,再未抬起过。
蒙昱嘴角隐隐抽动,半晌才“喏”了一声,转头大步离开。
所以长公子,到底是喜欢那个公主,还是恨她呢?
反正他是搞不明白了。
第93章 突变
◎…………◎
翌日一大早,楚萸梳洗完毕,就穿过花园去找景夫人,然而贴身伺候的丫鬟说夫人不大舒服,这会儿还没起来,把楚萸给打发出去了。
这很反常,景夫人一贯睡眠短、起得早,她疑心她是在故意躲她,绕到花园后面,确定四周没人后,压低身子,伏在窗户下倾听了一会儿。
夫人果然起来了,跟丫鬟有说有笑的,明摆着就是不想见她。
想必她猜到,她会过来为秀荷求情吧。
楚萸咬了咬唇,打算先去医馆买些专治冻疮的药,回来再继续求见,她就不信临近中午,她还能以没起床为理由推脱不见?
在居室用过早膳后,她简单收拾了下,便抱着吃饱喝足,面色红润的珩儿出了门。
也不知是何原因,自从身体逐渐康复,景夫人便对珩儿没那么疼爱了,也不像以前那样,每日都忍不住要抱一抱。
楚萸曾疑心是不是景源跟她说了什么,后来仔细一想,应该没有,否则以她的脾气,早就大发雷霆,将他们母子赶到大街上自生自灭了。
夫人近来比任何时候都“巴结”景源,而后者之前被弟弟剥夺了太多光环与喜爱,如今骤然获得独宠,每日都洋洋得意,昂首阔步。
虽然什么活也不干,却摆出了仿佛日赚斗金的家主架势,看人都用下巴颏,连带着黄氏也越发刁钻,瞅见哪个小丫鬟不顺眼,上去就是一巴掌。
其实景暄在的时候,他们也没好到哪去,只因她被保护得太严密,完全没将这一家子的阴暗面当回事,而如今时过境迁,保护她的那层海水随潮而退,暴露出海面下尖锐、肮脏的石块,她不得不独自面对。
她叹了口气,走到大门口时,恰好看见秀荷提着一桶水,歪歪扭扭地朝一侧走去。
她个子比她还矮半头,背影看上去完全就是个孩子,楚萸心疼不已,恨不得立刻就冲到景夫人房间,跪下求她不要再让秀荷洗衣服了,至少叫几个人帮她也好。
然而她了解景夫人,一旦她这样做了,那秀荷反而会被加诸更多的任务,何况近来她重新夺得大权,最见不得谁忤逆她,连院子里的母鸡见了她都要服服顺顺,否则当晚就会变成一锅汤。
国破家亡,痛失爱子,大病一场后,她身上所有与慈善相关的品质,都仿佛蒸发掉了,只余下负面的那些,她彻底成为了封建社会中,最为典型的那类当家主母。
冷漠,强势,残酷。
楚萸压下心头的不忍,快步出了门。
常去买药的那家医馆,离府邸不算近,若是有马车倒不成问题,然而家中马车只有一辆尚且完好,被景源霸占了,每日都载着他去酒肆、茶楼,和一些同样落魄的公子哥饮酒作乐、醉生梦死,其他人想要出门,只能步行。
楚萸对此倒很看得开,权当是领珩儿散心了。
秀荷不在,别人她又不放心,便只能把小家伙贴身带着。
他在她怀里蠕动,似乎恢复了元气,眼珠乌溜溜地四处巡视,嘴里发出呜嗷呜嗷的声音,好像一只在吐泡泡的小鲫鱼。
楚萸爱怜地在他脸蛋上亲了亲,沿着围墙小心翼翼往前走,偶尔遇到熟人便停下来寒暄几句,大家都对小宝宝的可爱赞不绝口,让楚萸感到一丝丝欣慰与骄傲。
一定是因为阿母的基因好,他才会如此乖巧,她挺起胸脯自豪地想,暂时忘却了所有烦心事,熟练地拐过一个又一个街角,来到医馆,买了一小罐治疗冻疮的药膏。
医馆旁,是一家规模宏大的茶楼,朱漆碧瓦,茶香氤氲,颇有江南水乡的浪漫风情。
然而门口却停着两辆通体漆黑,威风凛凛的青铜辎车,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国破前,这里曾是达官贵人聚会享乐的场所,现在虽远不如当初,但老板很会做生意,立刻将茶品换成亲民的价位,同时保留了所谓的雅间,供手头有闲钱的贵客享受。
即便价格亲民,这里也不是普通人消费得起的地方,楚萸本来打算匆匆而过,余光却瞥见几个穿着鲜艳服饰的女孩,正在门口附近踢花毽,笑声飘荡在半空中,令她忍不住驻足观看了一会儿。
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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