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潜入也有五六日了,还打探到什么,一并说了吧。”
扶苏调整了下坐姿,只是搭在案上的那只手,仍死死攥着,仿佛随时准备捏碎什么东西。
陈四在脑中简单捋了一下,按部就班开口道:
“以前小少爷在的时候,他们对她还不错。”
“那位小少爷确实待她极好,只是很少亲近那个孩子,这点仆人们也深感纳闷,不过小少爷从小就不怎么喜欢孩子,也可能是这个原因。”
他又讲述了些无关紧要的其他信息,包括大少爷的家庭格局以及夫妻关系,长公子听得直翻白眼,且明显不耐烦起来。
作为间谍,陈四只是长得寡淡疏冷,察言观色能力绝对是一流的,他自然知道主子最想听什么,但作为打工人,他得把自己的劳动成果都汇报出来,而后才是——
“有两位贴身杂役说,他们夫妻二人,同房的次数,极少。”
果然,长公子的耳朵登时竖了起来:“哦?”
“虽然我觉得有些夸张了,但其中一位杂役,曾贴身服侍过二少爷(现在在厨房当差),确实说他们夫妻几乎就只在大婚当日同房,其他时间基本各睡各的,甚至房舍都隔了大半个庭院——当然这也可能和公主怀有身孕有关,不过生产之后很久,两人似乎也没同房过。”
紧握着的拳头,忽然一点点松了开来,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快地敲了敲。
“好了,你干得不错,先回去吧,继续观察,若是有紧急情况,马上告知于我,想必你已经领会了我的意思吧?”扶苏复又板起脸,命令道。
“在下知晓,请长公子放心。”陈四靠谱地保证道。
以后的首要任务,便是从打探今朝与过往,变成潜心保护楚公主,且及时进行汇报。
扶苏满意地哼了一声,挥手将他屏退,踱步到敞开的窗户旁,朝着楚萸休憩的方向,凝望许久。
明明只要说给他听便可,她却为何次次都用这种极端的手段呢?
手指掐进窗框,稍一用力,竟掰下了一小块木板,他垂眸扫了一眼,嫌弃地随手扔出了窗外。
楚萸蜷缩在厢房的暖榻上,被子下还裹着侍女提供的簇新袍子。
明明四处都很暖和,她却止不住地一阵阵抽搐发冷。
逐渐冷却的大脑中,避无可避地一遍遍回放着半个时辰前的一幕幕,让她在倍感社死的同时,又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任务没能完成,她本想趁着夜深,再去他房间争取一把,然而她实在是一丁点一丁点勇气也提不起来了,只能像现在这样,死死地缩在墙边,抱着被子瑟瑟不止。
她其实也不明白,为何自己坚持认为,只有他碰了她的身体,才会肯帮她的忙。
也许,她潜意识里就觉得,她对于他而言,唯一有价值的,便只有身体。
她含泪苦笑,为自己感到悲哀。
至于以后怎么办,她也不知道。她现在实在太难受了,连思维都丧失了运转能力,宛如一趟稀烂的浑水。
她把脸埋进臂弯,余光瞥见了挂在衣架上的玄袍和纱裙,身体猛然抽搐了一下,羞愤地翻了个身,面朝着墙壁,低低啜泣了起来。
他应该把她赶走的,而不是留在这里,继续承受屈辱……
虽然这份无边的屈辱,都是她自己找的。
泪水打湿了衣襟,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眶,将被子拉到额头上,仰躺着让泪水原路憋回去。
兴许是这一天遭受了太多羞辱与起伏,她悲伤到极点,反而泛起了困意,在滴答滴答的更漏声中,一点点睡了过去。
临近凌晨时分,一抹深色的影子悄无声息晃了进来,停驻在她床边,静静看着她浸在月光下的睡颜。
他看到她睫毛上还挂着细瘦的泪珠,即便在睡梦中,眉头也紧紧锁着,连带着鼻尖也微微皱着,呈现出一副满是委屈的模样。
他长久地凝望着她,几乎忘记了呼吸,在黑夜的掩映下,深邃俊美的眉眼间,隐隐浮动着一丝怜惜。
他抬起手指,轻触了一下她腮边凝固的泪痕,胸中溢满复杂的情绪。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芈瑶?
他自言自语道,慢慢在她榻边坐了下来。
楚萸早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刚一掀开被子,就有侍女进来服侍,洗漱、梳妆,侍奉得很周全。
她木然地被她们擦擦洗洗,涂涂抹抹,半晌才问出一句:“长公子……还在吗?”
回答说是一大早就出门了,干脆得令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早就编排好的。
但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就算他大摇大摆地坐在书房中,他们也可以面色无波地说他不在。
她在自己家中,连景夫人都可以拒绝见她,更何况掌握一方兵权的秦王长子呢?
她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继续荒唐下去了。
侍女给她端来早膳,她摇摇头说不饿,侍女说长公子交代过,务必让她吃下去,否则便不会送她回家,她垂下眸子,默默地接过托盘,每一样都吃了一小口。
很快便有车夫来接她,她浑浑噩噩地坐上了回家的马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想起纱裙忘记拿了。
也罢,就扔在那儿吧,反正她以后,也不会再用了。
马车驶过一处集市,热闹的市声稍稍驱散了她的坏情绪,她掀起帘子向外张望,一眼便看到了卖琉璃饰品的铺子。
第1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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