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他没有插手,可许多世家大族的子弟都牵扯其中。
崇珍帝是否要借他的手……
想着想着徐怀安便已走到了秦氏所在的前厅。
秦氏盼星星盼月亮地才等到了他,一见徐怀安全须全尾地回了梁国公府,这才放下了心。
“陛下没有难为你吧?”秦氏问。
徐怀安摇了摇头,也不想将自己心内的猜测说与她听,免得她徒增担忧。
他便只让秦氏唤来了保山,将早已准备好的庚帖和信物拿了出来。
准备妥当后,母子两人便赶赴了城西的苏府。
两家人的婚事本就是心照不宣,苏其正与宗氏本还害怕苏府的没落会影响女儿的姻缘。
因见徐怀安一如既往地来苏府忙前忙后,这才安下了心。
如今秦氏带着保山登门,苏其正与宗氏自然也是严阵以待。
那保山是良恩侯家的二夫人,为人最是热情好客,给京城里不少儿女牵线搭桥。
她与秦夫人私交甚笃,今日一等苏府的门,她便拉着宗氏的手将苏婉宁夸得天花乱坠。
宗氏秉着女方家人的矜持推脱了几句,可她也不敢真的拿乔,一等秦氏说起儿女婚事,她便满口答应了下来。
消息传回到内院,正在流云阁里绣针线的苏婉宁有些坐不住了。
她坐在临窗大炕上,身旁的支摘窗半开半阖,庭院里一副静谧又安宁的景象。
月牙和丹蔻忙着打理内寝,时不时还要往临窗大炕上瞥去一眼。
每一眼都能瞧见苏婉宁朝庭院外瞥去的侧眼。
她望过去的方向正是通往前厅的垂花门。
月牙会意,立时笑着走到了苏婉宁身旁,轻声说:“姑娘可知晓徐世子带着秦夫人上门了?”
苏婉宁不自在地挪开眸子,颇为生硬地说:“嗯。”
月牙笑得愈发甜美:“姑娘高兴吗?”
苏婉宁脸颊处染上了两抹嫣红,她盘弄着手里的针线筐,扭来扭去好一阵子,就是没有答话。
月牙和丹蔻也有些杂务要做,只打趣了她几句便退了出去。
待到内寝里只剩苏婉宁一人时,她才莞尔一笑,拿下了鬓发里簪着的那支徐怀安所赠的玉钗。
然后对着支摘窗外拂来拂去的清风说:“自然是高兴的。”
第60章 大婚
(一)
如此, 两家的亲事就这样过了明路。苏其正与宗氏大喜过望,便一同替苏婉宁准备起嫁妆来。
当初苏婉宁嫁去镇国公府的时候,苏其正几乎舍了半副身家出去。
此次苏婉宁嫁去梁国公府, 他是愈发不敢简薄了女儿的嫁妆,只恨不得将手边所有的钱财都许给她才是。
宗氏也是写信回了扬州, 难得向母家讨要了些钱财,意欲给女儿去采买些压得住福气的嫁妆。
爹娘忙活成了这副模样,苏婉宁心里过意不去, 便与苏其正说:“他们也是知晓我们家境遇的, 爹爹不必打肿脸充胖子。”
宗氏却难得露出了几分强硬来:“虽则徐世子是个可靠忠实之人, 对你也是一往情深,可嫁妆代表了女人家的脸面,也是在告诉梁国公府, 你有娘家撑腰呢。”
她素来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今日却破天荒地说了这么一箩筐的话,皆是为了苏婉宁好,话里话外都是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苏其正也在一旁附和道:“你娘说的是,这嫁妆一点都不能少。”
他冥思苦想了一阵,依稀记得自己在书房里还藏了几幅名家字画, 若是卖出去也能抵些银子。
只是苏家与梁国公府的婚事才刚刚定下来, 他也不好明目张胆地去外头买卖字画。
传出去别人只会笑他穷困的连点嫁妆银子都凑不出来。
只是苏其正并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他不过是想让女儿嫁到梁国公府后有底气些。
于是, 苏其正便托手底下的管事去卖了字画, 勉强卖了三千两银子,便都拿来给苏婉宁置办嫁妆。
苏婉宁便安心在闺房里绣针线, 月牙和丹蔻替她打下手,宗氏有时忙完了手边的活计也会来与苏婉宁说话解闷。
此时离婚期还有半年, 徐怀安心里隐隐有些着急,便仔细地询问了保山:“这婚期可还能再提前些日子?”
保山立时笑着揶揄徐怀安道:“慎之是迫不及待地要把苏小姐娶进家门了。”
徐怀安不置可否地说:“早一日将她娶进门,我心里就能安定一些。”
这时,秦氏便出声打圆场道:“我这儿子正是赤诚情热的时候,让夫人看笑话了。”
良二夫人淡淡笑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你我都是过来人,都知晓年少情热的可贵。慎之这样心悦那位苏小姐,往后你们梁国公府必然会家风丰润、和和美美的。”
她这番话正戳在秦氏的心坎之上,秦氏听后便笑道:“承你吉言了。”
徐怀安坐于一侧的扶手椅里,听自家娘亲与保山你来我往地客套了一番,却是不提能把亲事提前的法子,他也只能收了心思。
再说了,若是婚事办的太仓促,他的岳父岳母认为自己娶苏婉宁的心不诚,这便是得不偿失了。
徐怀安细细地盘算了日子,六个月不过是一百八十日,两千一百六十个时辰而已。
他等得起。
送走了良二夫人后,秦氏瞥了一眼下首依然忧心忡忡的徐怀安,便问:“这是怎么了?”
徐怀安只道:“儿子是怕节外生枝。”
崇珍帝与玉华公主两人就如同横在他心口的心腹大患,他不知这两人是否会暗示冷箭,也不知他们会不会难为苏婉宁。
他心里是一团乱麻,只恨不得即刻就将苏婉宁娶回梁国公府来。
秦氏见状则笑着说:“咱们两家的婚事都已定了下来,再不会出什么乱子了,你放心。”
皇室中人最在乎自己的颜面,慎之已言辞推拒了与玉华公主的婚事,哪怕崇珍帝心里恼他不识抬举,也不会因为此事闹出来,否则丢的就是皇室的颜面了。
徐怀安心中另有几分与官场之事有关的猜测在,只是秦氏素来不理外头事务,他也不愿说出口来徒增母亲心中的烦忧。
“是儿子急躁了。”说完这话,徐怀安便退出了前厅。
今日逢休沐,他还有诸多琐事要做。譬如如今他岳家有些捉襟见肘,为了苏婉宁面上好看一些,他得想法子送些银钱过去才是。
永芦性子机灵,这两日蹲在苏府外头打听消息,得知苏府里有个管事拿了字画去变卖,立时将这消息禀报给了徐怀安。
徐怀安闻言便去自己私库里拿出了一叠银票,因不好将此事做的太明显,便数了五张交给了永芦。
永芦立时赶去了字画坊,扔了一锭银子给那买下苏其正字画的人,并对他说:“若你能将这五张银票送去给卖你字画的人,你托我们世子爷办的事,就能成了。”
那人名为康盛,是京兆尹府上的一个门生,家里有些钱财,出手也很是阔绰。
唯一不美是康盛没有入官途的门路,他的恩师王大人也是自身难保,难以为他铺就一条青云之路。
引荐官员这样的小事对徐怀安来讲不过是费几口口舌而已。
面对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康盛是喜不自胜,连这一百两银子的酬劳都不要,只与永芦说:“小兄弟,你说这话可是当真?”
永芦点点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康盛接过了永芦递来的五张银票,自己又添了三张,这便让人去寻苏府的管事。
他对那管事说:“你送来的字画我家老太太很是喜欢,这几日是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吃什么都香的不得了。想来那三千两银子是我欺负了你们,这八千里银票你们拿着,权当是我的一片谢意。”
苏家的管事被这突如其来的巨财砸懵在了原地。他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花了许多力气才能分辨出康盛嘴里说出来的是八千里银票而不是八百两银票。
这可是八千里银票,不仅能解苏家的燃眉之急,还能让如今捉襟见肘的老爷与夫人大大地喘上一口气。
可这世上从没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那管事的也是跟着苏其正走过南闯过北的聪慧之人,当下便怀揣着几分戒备,与那康盛说:“这八千里银子,实在太多了些……”
康盛满不在意地笑道:“字画文玩本就是有价无市,你家主子这两幅字画是真迹,真迹便等同于无价之宝,给你八千里银子还是我赚了呢。”
管事从没有听过这样荒谬的言论,可到手的银钱若是不拿,只怕全天下的人都会骂他是个大傻蛋。
他到底是收下了这八千里银子,辞别康盛后便喜滋滋地赶回了苏府,将这从天而降的喜事禀告给了苏其正听。
苏其正本在外书房里算账,东盘算一笔,西盘算一笔,就是补不上账目的大窟窿,他实在不愿意委屈了女儿,甚至萌生了要把苏府的宅院卖出去的想法。
这宅子开阔通明,花销巨大。若是能卖出去置换个小一点的屋舍,日子就会轻省许多。
就在苏其正一筹莫展的时候,那管事的已气喘吁吁地跑进了书房,不等苏其正说话便已开口道:“老爷,咱们……咱们发财了。”
“财”这一字如今是拿捏住了苏其正的命脉,他愣了一拍,随后睁着眸子望向了那管事。
“你说什么?”
那管事的颤颤巍巍地拿出了八张一千两的银票,并道:“这是买咱们字画那人给的银票。”
苏其正可被眼前的天文数字吓了个够呛,一时间也是不敢置信。
“他给我这么多银票做什么?”
管事的又不厌其烦地将康盛那一番“字画文玩有价无市”的话说给了苏其正听。
苏其正欢喜不已,立时让人去把方才离去的筑床师傅喊了回来,并道:“什么贵就用什么材料造拔步床,样样都要给我女儿最好的。”
消息传到苏婉宁耳朵里,她骤然忆起了徐怀安。要知晓字画古玩价值最是飘忽不定,当初祖父给爹爹留下这字画的时候,曾说过这字画的价值,算上这么多年的变迁,至多也就值五千两银子而已。
这一来一去,爹爹靠这两幅字画赚了一万一千两银子,这手笔大的让苏婉宁十分汗颜。
不用猜都知晓是谁在暗中“接济”她们苏府。
那人做事总是这般细心纯澈,如润物细无声般闯入她的心门,回回都在她倍觉艰难难堪时从天而降。
是夜,苏婉宁将嫁衣放在了桌案之上,上头的绣纹都是交颈而卧的鸳鸯,她一针一线地照着花样子绣上鸳鸯的身线与羽毛,心里暖融融的一片。
月牙和丹蔻拿着几张鞋底走进内寝,嘴角怀着明艳艳的笑:“姑娘,我们把鞋底拿来了。”
成婚前,即将出阁的女子都会向未来夫家身边的嬷嬷那儿讨来夫婿的鞋底尺寸,她再亲手为自己的夫婿纳好鞋底,以此来彰显女子的贤惠淑德。
苏婉宁的针线活本就精细不已,如今又是怀揣着蓬勃的欢喜为徐怀安缝了鞋袜,瞧得月牙心中的嫩芽也开了花,先前她还担心着自家姑娘与徐世子有缘无分,现今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只觉得万分高兴。
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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