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侯夫人与昌文公主并不熟悉,只在场合上见面问礼,闻言道:“儿媳猜着昌文公主大抵是想给她夫家庶子相看,阿容前些时候美名传出。”
她上次出去赴宴就隐约听着些风声,故而有此猜测,若是这般,倒是许如容的机会。
那庶子虽不是嫡母所出,但因生母是嫡母陪嫁,一直养在嫡母膝下,也得家里看重。
许如容愣了下,然后止不住脸颊泛粉。
许菡乐滋滋地看了看自家七姐姐害羞的样子,“昌文公主,我记得,早先时候还去她的苑子里玩过,乐安姐姐与昌文公主关系也很好,”乐安县主是昌文公主的族亲侄女,两人脾性相投,虽年岁有差,但不妨碍两人处得好。
安阳侯老夫人再一想,“若是阿修亲事成了,咱们与昌文公主关系也近,既如此,后日你便带了阿菡和阿容去赴宴。”虽然许菡定亲,但她年岁小,带着一起过去陪着许如容也更好看。
许菡也乐得出去耍,“那赶紧让七姐姐回去,准备好衣裳头面。”
安阳侯夫人笑着道:“不急,再说你七姐姐不装扮也很好看了,”再一装扮,岂不是要艳压全场,那也未必是好事,若昌文公主真是为庶子相看,倒不如低调内敛些。
“既如此,就早点准备起来,别失了体面,”安阳侯老夫人也愁着许如容的亲事,如今可算是有些盼头。
只是第二天中午,原本的定下要去昌文公主府上赴宴的许菡,却接到了许菁派人送来的消息,让她这两天先别出府。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姐姐会这样说?”许菡很是不解。
来送信的嬷嬷是许菁跟前伺候的,回道:“倒也没什么太大的事,就是府里二房快要迎娶新妇了,二夫人请了个道长往二房去看看怎么布置对新人好,遇上了世子夫人,说世子夫人额头微青黑,亲人外出恐有凶事。世子夫人想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妥当为上,让八姑娘这些天先别出府。”
嬷嬷没说,世子夫人后来是想到八姑娘早些年呆症过,恐真的有什么不好。
“这……”许菡也不知是不是能信,但姐姐也是为了自己好,但又一想,若真信,姐姐最近的亲人除了自己还有父亲,“那我爹那里呢?”若说他们三房谁最容易外出凶事,她爹才是经常在外面走动的。
嬷嬷道:“三爷处倒是不打紧,那道人说能看出凶事是世子夫人身边的女眷亲人。”
许菡心道,这不就是说的自己吗?
那道人本事这么大的吗?
怕姐姐怀着孩子还要担心自己,许菡干脆地道:“行,你回去告诉姐姐,我这几天不出门了。”
那大伯母和七姐姐那里,自己怎么说?
想了想,决定实说,就吩咐人取了披风来,往大房去。
本以为安阳侯夫人得觉着没法理解,没想到,她居然还叮嘱自己,“既然有道人给相看出来了,那阿菡这些天就别出府了。”
“大伯母很信这个吗?万一是道士胡说……”
“可不敢乱说,”安阳侯夫人打断她,“这道士多半都是有道行的,才会在外面走动给人相看风水等,既然人是清平侯二夫人请去的,多半是有些本事。再说了,为了安全和康健,也得信。”
许菡来时,许如容也在侯夫人这里,也赞同,“是啊,阿菡,四姐姐的意思你得听着,为了你好。就在家里呆几天,待过了这段时间再出去玩,听话。”
“我知道,就是觉着挺稀奇的。”
安阳侯夫人笑道:“这孩子,这有什么稀奇的,这跟咱们上香拜佛是一样的。打个最简单的例子,你三哥哥若是和乐安县主说定亲事,还得给他们合八字看看是不是合适,找的也是道长或者寺里高僧给合,这种事都是有讲究的。”
许菡听着直点头,是她想多了,什么迷信不迷信的,对当代的人们来说,不迷信的才不正常。
她自己本身就是奇特的存在,信为上。
“那明天,我就不陪着七姐姐一起去了,七姐姐可要一直跟在大伯母身边,”想到上回往右相府去了一趟,发生的事情,许菡颇有些不放心地叮嘱许如容。
“阿菡放心,我知道的,”许如容笑着应下妹妹的关心,她明天肯定会不离母亲左右,不光是赴宴的次数少经验少,也不想单行遇上些姚知湘姐妹那样的闺秀,给自己找不痛快。
许菡也觉着有大伯母与七姐姐一起,肯定比自己陪着七姐姐更妥当,大伯母可是当家侯夫人。
“七姐姐好好相看哦,”想到这次赴宴的目的,许菡调皮起打趣许如容,“说不定这回我就能有七姐夫了。”
许如容被妹妹调侃地丽容泛粉,安阳侯夫人笑着道:“那就借咱们阿菡吉言了。”
能早点把庶女的亲事定下,安阳侯夫人也能省下一大块心,也盼着明天的花宴能有进展。
因此,第二天安阳侯夫人带着许如容到了昌文公主府上,可谓是发挥出她这些年参加宴会的全部本事,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地与或许能结亲的夫人们说笑。虽然看得出来,昌文公主的嫂子对许如容并没多少热忱,但也发现了两家有意许如容的夫人们,攀谈过后,只待回去后打探下对方家公子品行。
许如容从进到公主府到离开,也一直跟在安阳侯夫人身边,期间只与附近的几位闺秀说谈了会儿,没有结识许多人,但安安稳稳地参加完宴会对她来说就很好了。
但变故还是出现了,在安阳侯夫人和许如容回府的途中,好几头牛横冲直撞地忽然朝他们的车架方向过来,四周皆是惊恐的呼叫声。
眼看着马车被堵在路上,再在上面坐着才是危险,安阳侯夫人当机立断带着许如容和丫鬟们下了马车到旁边的铺子里躲避。
许如容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幸好出来时她有随身带着幕篱的习惯,匆匆抓起幕篱戴好才跟在嫡母身后下车。
安阳侯夫人这次出来带了三个护卫,还得分出去一个护着车夫和马车,尽量减少损失,如此身边就有她和许如容的三个丫鬟并一个仆妇两个护卫。
只是,这周围都是躲避的百姓,人多也乱,饶是安阳侯夫人抓住了许如容的手,让她跟紧自己免得被冲撞,周围还有三个护卫阻拦着周围人群,也还是被忽然涌过来的一波人流冲开。
“阿容,”安阳侯夫人才要扬声呼唤的声音,骤然又低了下去,为了许如容名声她此时也不能声张,更不能慌乱,当下就留了一个丫鬟在身边,吩咐其他人都去寻许如容,“我瞧着是阿容是朝那边的点心铺子方向,你们赶紧去找她。”
她看了下后面不远处的一家茶楼,“我就在那里等你们,快去!”
“是,夫人,您自己也当心些,”丫鬟花枝不放心安阳侯夫人,可现在七姑娘一人被冲进人群,她生的又那样好看,更紧急。
“快去,”不知为何,看着自家马车被一头牛顶翻,但很快就有人过来控制住了那几头牛,安阳侯夫人心里涌出一股不安来。
怎么就那么巧,偏她们遇上了失控的牛群。也非是她非要盼着出人命伤残,可那牛横冲直撞,除了路人有些擦伤,却并无百姓伤亡,但阿容却被冲散了。
想到一直不死心的怀年伯,那可不是个良善人,安阳侯夫人不难不多想。现在只有赶紧找到许如容,才能让她安下心。
其实,若想寻人,最快的法子是报官或者让周围的人帮忙寻,但安阳侯夫人就怕自己的猜测,这是有人故意针对许如容做出来的乱子,一旦人没找到,事情还传出去,许如容就算是安然回来,名声也要毁去。
但这样干等着更不是法子,安阳侯夫人疾步朝撞翻的马车走去,低声吩咐正想看看马车坏到什么程度的护卫,“阿容被冲散了,你骑上马赶紧回侯府找人,告诉老夫人,叫府里带人过来,对外就说马车坏了。”
此时,她反倒有些庆幸那牛顶坏了一辆马车。
这护卫是她亲自选来,自然是信得过稳重之人,听完立马卸了马身上拉马车的鞍架,翻身骑马往安阳侯府报信。
安阳侯夫人与丫鬟自然没有在闹哄哄的大街上面干站着等着,不说与她侯夫人身份不匹,被熟人看到还要相问,又一早说好了在旁边茶楼里等着,便带着丫鬟去了茶楼,让车夫看着马车。
等进了茶楼要了间包厢,不去管底下车夫请了路人帮忙将坏掉的马车移到路边,免得挡着路通行,只焦躁不安地盼着许如容千万别出事。最好这真的就是意外,而不是什么阴谋,下人们早点寻到她。
若是手边有佛龛香炉,她是真想上柱香求佛祖保佑了。
只可惜,事与愿违,大约两刻钟后,寻人的护卫和丫鬟陆陆续续回来,没寻到人,就连他们悄悄打听,有没有看到一个戴着幕篱的人,都说没有留意到。
许如容就好像是忽然消失了一般,虽然这边人多,方才也乱,但他们打探了一直在附近没离开的人,却都没发现许如容的身影。
第218章
听着下人们回话,安阳侯夫人脸色越发沉郁。
这太不对劲,就算当时人多,可这么明显一个穿着幕篱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一个人留意到?
想到许如容为了遮掩容貌戴上的幕篱,安阳侯夫人本来还庆幸有幕篱遮挡,她的容貌不会引来人趁乱使坏,现在反过来一想,又忍不住担心。若这当真是有人故意作乱,许如容戴着幕篱反倒在人群里更为显眼,更容易被人带走。
“夫人,有,有些消息了,”这时,跟着他们出来的仆妇最后一个回来了,连喘带嘘,但脸色十分慌乱不好看,安阳侯夫人就觉着不是好消息。
果然,这仆妇惊慌地道:“婢子听到有人说,适才看到有位貌美如天仙的姑娘,抱着一件幕篱,可惜被几个地痞正好经过,将人挟持,挟持走了。婢子听着怕是七姑娘,赶紧回来跟您禀告。”
安阳侯夫人心里咯噔一声。
哪里有那么凑巧的事,阿容被冲散,身边就出现了地痞子,还把人挟持走了,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趁乱将人绑架走了!
可即便知道了,她也不能报官,一旦报官,只要传出一点许如容曾被地痞挟持,她的清白就没了。
安阳侯夫人猛地一拍桌子,银牙半咬。
是谁背后算计?怀年伯?
除了怀年伯,不做他想。
不多久,今日在府中的许修和林漠带着人赶了过来,留下三人去修马车,其余的都悄悄散开寻人,许修和林漠则进了茶楼见安阳侯夫人。
“母亲,别急,已经派人去找了,”见急的来回走动的母亲,许修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安慰。
安阳侯夫人微微摇头,“我总觉着今日这事太过巧合了,就怕,就怕是有人故意使了筏子想害阿容。”
她一番分析,让许修和林漠脸色都凝重起来,安阳侯夫人又问,“对了,有没有派人告诉你父亲和大哥他们,让他们赶紧想想办法。”
长子的人脉多些,许能找人帮忙找找阿容。
“已经派人通知了,这样,母亲不若先回府,这边有我跟阿漠盯着。”
“也好,”安阳侯夫人也知道,自己若是一直在茶楼这边才更惹人注目,倒不如让他们两人留下,“若是你大哥那边有什么信,我就让人过来通知。”
安阳侯夫人走前,林漠又道:“大伯母,阿菡那边,麻烦您找个说辞先瞒着些,”知道许菡这几日最好不要出府,许如容失踪的消息都瞒着她的。
“嗯,放心,”带着担心,安阳侯夫人先回了侯府,还不能流露出来,装作无事一样与身边丫鬟说着话坐上了许修又带来的马车。
京城一处宁静又破旧的宅子里,稀疏光线越过陈旧窗棂照在杂草破被上,许如容皱了皱眉,费力地睁开昏沉的眼皮,美目里有一瞬的恍惚,而后忽然警觉地瞪大,环顾四周。
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无人的破旧屋子里,呼吸间有一股股的霉味。一下想起昏迷之前,她被人群冲开,被人推挤着远离嫡母和丫鬟下人们,之后被人绊了一脚,幕篱也被人扯掉。虽然她很快稳住了身子,并戴好了幕篱,可没大会儿,就被几个大汉围住捂住了口鼻。
她奋力抵抗,却还是没抵住那迷药,之后就失去了知觉。
再看眼前,许如容心知自己这定是被人绑架了。正要挣扎着起身,一股熟悉昏沉感就要袭来,赶忙从脖颈里拽出个小巧的软布,抖着手从里面扣出一颗指尖大小的药丸吞进口中。
过了片刻,脑子里清明感清晰,手脚力气回返,一面留意着外面动静,一面悄悄下了地,朝屋子门口走去。
她不会坐以待毙,想要自救。
等走到门口,发现那门只是掩住了,并未上锁,顿时一喜,但随即更为警觉地悄悄拉开一条细细的缝隙,朝外面观望。
并未发现有人在,心里生出些疑惑,莫非看守她的人正好出去了?
但细细倾耳听,又似乎有人打鼾的声音自一旁传出,她细细地屏住呼吸听了会儿,呼吸声像是从西面厢房里传出来的,听动静似乎睡沉了。
咬了下唇瓣,她不敢再耽搁,轻轻拉开那破微微泛黑的木门,但门才打开,她抬起的脚又顿下,回头看向方才昏迷时躺着的床,又转身返了回去。
这屋子里有些阴冷,方才她是被一床旧棉被盖了一半,另一半则是她的幕篱。
虽然知道现在得赶紧逃跑,可许如容还是回去拿了自己的幕篱才偷跑,许是多年习惯,又或许自己这样的容貌在不知的陌生地方,再次遇到不怀好意的人,就像先前被冲散后,被人扯掉了幕篱一样。
西面厢房里呼噜声依旧,许如容眉目机警地留意周围动静,脚下悄无声息地快速移动,想要尽快离开这里,只是才往院子里走了一段,她看了看闭合的大门方向,忽然又转身朝身后一旁的夹道小跑过去。
她怕大门口有人守着,自己这样出去反倒是正好撞入那些匪徒手中。
这看起来是个二进院子,方才在屋子里听着后面更加安静,她打算先去后面看看,看能不能有个后门之类的。
等她小心地跑到后面,发现这里比前院还荒芜,就好像是个废弃的宅院,但又晾着两件衣裳,又有人居住的痕迹。不由一慌,赶紧藏到了一旁的垛子后面,偷偷打量不远处的几间旧屋子。
感觉好像并没有人的样子,许如容才小心翼翼地沿着墙根往后面移动,可惜这里是一排的后罩房,并无像侯府一样的后门侧门之类。
而且这边的院墙虽然不高,但也不是她能攀过去的,更不知道院墙那头是什么,急的不行。就犹豫要不要回前院那边大门跑出去,或许门外没人呢?
可她又觉着前院似乎更加危险,踌躇间,忽然瞥见一旁杂乱的草丛和木头垛子后面有两块散落的砖块,附近还有些黄色的毛。
便走近了弯腰扒拉了下那些木头,眼前一亮,这里有个竟然有个洞。
第1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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