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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节

    老爷为了她,挡了太多……
    心中一颤,徐缈下意识地咬住了唇。
    夏嬷嬷打听回来说,外室、舞弊什么的,外头都传得沸沸扬扬。
    诚然,她自己不爱出门,即便出去,也就是去寺中拜拜而已,接触的人少,自然有很多消息传不到她这里。
    但府里其他人呢?
    管事、采买、进进出出的丫鬟婆子,他们岂会不知情?
    都是老爷打点好了,不许他们让她听说一个字。
    瞒着她,也瞒着阿娉。
    老爷是一片好心。
    郡主今儿也说过,老爷好心办坏事。
    可是,除了这些之外呢?老爷还让底下人瞒了她什么?
    在这家中,会一五一十地把大小事情都说明白的,似乎只有贴身的嬷嬷丫鬟,以及阿娉和她身边的人了吧?
    困乏席卷而来。
    迷迷糊糊着,想的东一茬西一茬的。
    渐渐徐缈的思绪都混沌了,她的呼吸也平稳下来。
    她做了梦。
    梦到她的小时候。
    父亲出征,母亲抱着小小的她一直送到不能再远送。
    母亲病故,父亲抱着她在灵堂里一坐就是一整夜,她中间睡着了又醒来,抬头就是父亲满是胡渣的下巴。
    父亲又去了边关,她独留府中便常常去厨房,为的就是跟厨娘学做亡母喜欢的菜,这是她思念父母的方式。
    又一年,那厨娘请辞回乡了。
    再后来,她长大、嫁人,生下阿简,百日后依依不舍地送去父亲身边。
    ……
    还算清晰又条理的梦境,在这之后却突然乱套了。
    她歇斯底里地与刘靖喊着。
    阿简坐在轮椅上、冷声与她说着。
    她狰狞着举着剪子,猛地扎向刘靖,却被刘靖一把推倒在地上。
    这是梦,是噩梦!
    徐缈很清楚,她要从这不切实际的梦里醒过来,可下一瞬,她的梦又变了。
    她又年轻了些。
    五官比刚刚发疯的那个她年轻些,只是头发全白了。
    她趴在阿简背上,被阿简背着一步步往前走。
    横向倏地冲出来数人,阿简护着她无力支撑,一把长刀劈在他的腿上,鲜血淋漓。
    她的视野亦是一片殷红。
    越过刀光剑影,她看到了迅儿。
    迅儿的眼中似是有一丝不忍,却终是撇过头,没有救她与阿简。
    又一瞬,徐缈的梦再一次不同了。
    她只有鬓角发白,余下的依旧是青丝。
    她倒在了祠堂中,手里抱着的是父母牌位。
    她喘不过来,似是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她看到了一人向她走来,拄着拐杖跛着脚。
    那人在她面前蹲下,正是阿简。
    阿简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但他的眼中隐有泪光。
    几乎就是一刹那间,悲伤痛苦癫狂各种情绪冲击而来,惊涛骇浪一般。
    徐缈从梦中惊醒,瞪大着眼睛,却只有黑漆漆一片。
    身上全是潮的,她大汗淋漓。
    捂住嘴巴,徐缈才没有让自己沉重的呼吸声惊扰到身边人,她一点点平复着,也一点点整理着梦境。
    那些都是她,那些又纷纷不是她。
    做梦就是这样,什么光怪陆离的都会发生。
    是了。
    无论是哪个梦里的阿简,腿都伤了。
    坐轮椅、挨刀子、拄拐杖。
    这是她的心魔吧。
    听闻阿简伤了腿之后,她最怕的不就是这些场面吗?
    万幸的是,现在阿简能自己走,只有一点点很不明显的跛足,多休养、多保暖、别冻着。
    可为什么,无论哪个梦里的她,都“疯”了呢?
    拿剪子刺人?
    她怎么可能做出那种疯狂的事情来?
    更别说是刺向刘靖!
    满头白发?
    她遇着了什么事情才会在那个年纪就白发苍苍?
    她手脚一点动弹不得似的,阿简想护都护不住她。
    她又怎么会抱着父母的牌位,倒在祠堂里呢?
    太混沌了。
    徐缈很难迅速理顺那样繁杂又离奇的梦境。
    更何况,是乱套的梦境。
    闭上眼睛再睁开,又重新闭上,反反复复之后,刻在徐缈脑海里的就是两双眼睛。
    迅儿的眼睛里,一丝不忍却放弃。
    阿简的眼睛里,克制却含着泪光。
    梦是假的,梦不能代表任何东西,但这样惊心动魄的梦,又怎么会让人的心潮毫无起伏呢?
    会做这种梦的她,疯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许久后,徐缈才重新入眠。
    后半夜这一觉,睡得依旧不踏实。
    翌日醒来,她精神颓然,太阳穴隐隐犯痛。
    刘靖把刘迅叫来,当着徐缈的面,沉声训斥着。
    “你看看,你母亲为了你那些糟心事,一整宿都没有睡好!”刘靖道,“你对得起她吗?”
    刘迅缩了缩脖子。
    父亲刚就跟他说了,这一顿骂肯定少不了。
    他就是疑惑,明明骗过母亲了的,到底是谁在乱搬弄是非?
    “母亲,”刘迅小声道,“我做错了,我已经知道错了。
    我在外头没学好,书念得不怎么样,还与玥娘凑一块去了。
    回京后,我想有个会读书的名声,才会一错又错,偷鸡不成蚀把米,不止没有得文名,还……”
    徐缈看着他,问:“那个玥娘,你打算如何安置?”
    “她一心一意待我,我……”刘迅迟疑着。
    “她有错,你错更多!”徐缈道,“人家这一辈子都只能靠着你了,没有随随便便打发了的道理,既然云阳伯府那儿也都知情,等你妻子进门之后,你与她好好商量一番。
    或是接进府里来,或是凑一笔丰厚银子、好好安排去住,或是依旧住在外头。
    总归是所有人都得点头了,莫要再生其他事端。
    尤其是,不能莫名其妙就让我和你父亲成了祖父母!”
    刘迅忙不迭点头。
    刘靖见他鸡仔似的,哼了声,又与徐缈道:“他还是得念书。
    这等能耐进国子监也是丢人现眼,能改过自新、求个书院收下就已是难得了。
    年后请个好先生,仔细教上一年半载,等肚子里有点墨水了,正儿八经去参加书院的入学考。”
    刘迅眼珠子一转。
    哪家入学考是好考的?
    即便考过了,他舞弊的名头盖在脑袋上,是个正经书院都不想收他。
    可这些都是父亲安慰母亲的话,刘迅不能拆台,只一个劲儿点头。
    “我一定好好念书。”刘迅一面说着,一面举起手来,一副要指天发誓的样子。
    可那誓言还未出口,先扯到了肩膀的伤,他一阵龇牙咧嘴、倒吸冷气。
    徐缈见状,忙问:“药油带来了吗?先把药油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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