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明明是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在皇位与先皇后之间,圣上更看重后者,”林云嫣打断了李渡,“而您机关算尽、功亏一篑,后果也是您自己受着!”
李渡眼神如刀。
回过头去看,就是定国寺那一夜出了差池,以至于后头所有的发展都受到了牵连。
一步不慎、追悔莫及。
他可不会听林云嫣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说辞。
没有那些差池,父皇不可能把皇位传给李沂,毫无疑问,皇位就是他的。
为了皇位,为了能登基称帝,他付出了多少?
他还得压着心头愤懑,与董妃联手,扮演什么母慈子孝!
董妃根本不配当他的母妃!
表面上一副慈母心肠,实则全是蛇蝎。
“董妃她……”李渡开口。
才起了个头,就被宝盈大长公主喝住了:“你还有脸提她?她辛辛苦苦养育你!”
“我凭什么不能提?”李渡的声音又高了几分,“今日受困,我认了!满盘皆输,我也认了!但董妃别想有什么身后名,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她杀了我生母!”
“你有证据吗?”宝盈大长公主问。
“证据?”李渡问林云嫣,“你们慈宁宫的人不是去御药房了吗?翻到了什么?”
这个问题,林云嫣如实以告:“章选侍离世太久了,那日没有翻到旧档,您若想看,我可以再去一趟,把库房仔仔细细翻一遍。”
“不用,我来告诉你们,”李渡道,“董妃自己不方便下手,就让阮贵人故意与钟妃闹矛盾,搬去了碧华宫。
真正下毒的是阮贵人,我生母本就不受宠,病倒之后日子更加紧张。
也就是童公公心善,虽帮不上忙,却也尽量多给些用度。
我原也不知道母亲的死因,是童公公临死之前、不想我被董妃诓骗,私底下说出来了。
可我能做什么呢?
我只能卧薪尝胆!
董妃那人,明面上真是良善,对抱养的儿子视如己出、宫里谁不夸她。
她嘴上说养恩生恩皆是恩,不阻拦我去探望生母,可就是因为我与生母走得太近、才会给她招来杀身之祸!
说透了,是董妃她自己生不出儿子,所以不得不攥紧了我,我身边全是她布下的人手。
我曾经想过,董妃最眼红的就是正宫之位,她想当皇太后、她想死后刻在墓上的是皇后而非妃子,那我就要在她最得意的时候把她拖下来!
我要当皇帝,我要让她看到后位唾手可得,再揭穿她谋害我生母的旧事。
我是皇帝,我可以处置她!
我不怕什么骂名,我敢杀兄弟,我又怎么会怕杀养母?
更何况我是给生母报仇,天经地义!
可惜,我失败了。”
李渡抬手抹了一把脸。
所以,在确定登基无望之后,他对董妃下毒,还之彼身。
深宫倾轧,鲜血淋漓。
对错自是能掰扯,可掰扯起来却也没有多少意义。
在场的,如宝盈大长公主、德荣长公主,谁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正如李渡一开始说的那样,争位本就是染血。
后宫之争,亦是同样。
“成王败寇,”宝盈大长公主沉声道,“你既输了、认了,那就老实些,莫要再殊死挣扎。”
李渡神色一凝,戾气收敛了些:“姑母,我也不想挣扎什么,我只有一个要求,给我母亲正名,我母妃姓章不姓董。”
宝盈大长公主闻言,并未立刻拒绝,思忖后微微颔首:“我会出面与皇太后、圣上争取,但成与不成,我不会应允你。”
李渡双手作揖,与大长公主行了一礼。
“人你们带走吧,”宝盈大长公主叹息着与徐简道,“我去安顿女眷,德荣、宁安与我一道去。”
德荣长公主应下,刚抬步又顿住,问李渡道:“李嵘呢?二嫂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京城守备不会让他出城的,你还是早些交代他的下落,免得他吃苦受罪。”
“小孩子野,我下朝回来他就不在府里了,回头寻着了他,”李渡淡淡道,笑容带了几分嘲弄,“李沂这么仁厚的性子大抵是不会杀我儿子的,让他那小子守陵吧,有事没事给我烧点纸。”
单慎刚刚要收起纸笔,听了这两句对话,嘴角不由一抽。
这哪里还是一个要求?
求了生母求儿子,分明是两个!
又把“仁厚”两字按在圣上脑门上,圣上想斩草除根都伤脸皮!
晋王打得算盘真响。
德荣长公主也听出来了,冷笑一声。
李渡脸上的嘲讽又重了些:“德荣,你说说你,怎么就不是个男儿呢?要不然,以父皇对你的宠爱,还有李沂什么事儿!”
“你少在这儿挑拨,”德荣长公主道,“我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说完,她跟着宝盈大长公主走了。
李渡看了会儿她的背影,嗤了声。
林云嫣也得跟上去,只是她心中疑问不少。
李渡的要求都摆在了明面上,但要说他就是为了这些要求就束手就擒,那绝对不可能。
此人一定还有后手,他绝对不会老老实实赴死。
这厢有不少人,林云嫣不方便与徐简细细说,只能微微抬手,以袖子作遮掩,悄悄握住徐简的手,轻轻捏了捏手心。
徐简垂眼看向她,面上一派从容,看不出什么情绪。
被遮住的手却是反过来握住了林云嫣,指腹扣着她的掌心、缓缓摩挲,表示他心中有数。
打过暗语,林云嫣把手抽出来,赶了两步,追着大长公主去了。
徐简则与李渡比了一个“请”。
陶统领上前,一声“得罪了”之后,检查了李渡身上,而后由御林看顾、把人请出去。
李渡没有急着走,只冲徐简招了招手。
待徐简走近了些,李渡道:“我这几年甚少动怒,皇位旁落那么大的亏,我都挺过来了。
没有让父皇抓到把柄,耐心潜伏下来,等候良机。
唯有你,徐简,你几次离奇行事让我看不穿。
你抓到了王六年,我以为是他行事不谨慎;我想把陈米胡同喂给你,却莫名其妙让李邵被抓了个正着,最终让我不得不折损了道衡、王芪。
你说,如果我告诉李沂,你一早就知道陈米胡同里的热闹,会怎么样?”
四目相对。
李渡的视线里全是探究与打量,徐简却是平静的,没有露出一点端倪。
这两人僵持着,反倒把边上的单慎看得心惊肉跳。
他快速撇了眼曹公公。
圣上对大殿下的事情格外看重,晋王这是死到临头还硬要拖辅国公下水。
只听徐简道:“您愿意在大牢中开口而不是一句不言,查案定案都会更快些,您无论说什么都行。”
单慎一听,心说:把晋王定为胡言乱语、这也不失为一个解法。
而后,他又听徐简说了后一句。
“大长公主说的是,成王败寇,”徐简笑了声,“皇权之争,圣上却要办成一桩案子,恨不能人证物证样样齐全。
您配合着来也行,我跟着断过一位国公,这次就来断一位王爷,有些实绩在身上,也省得往后再有人说我成天只看乐子。”
单慎:……
这话本身就挺乐子了。
第429章 人去楼空(两更合一求月票)
话是乐子话,听话的人却没哪个能在这时候笑出来的。
李渡深深看着徐简,黑沉的眼底里情绪翻涌。
他想,徐简果真如他料想的一样,足够谨慎、也足够镇静。
即便是在对手已经“大势已去”,而徐简该坐享胜利的时候,此位国公爷都没有露出破绽来。
不会自大,没有自满,更不会夸夸其谈说自己的战绩。
李渡贬自己捧徐简一把,或是进一步威胁徐简几句,徐简都不会走心。
也是。
若没有这等四平八稳的应对习惯,又怎么能次次全身而退?
徐简明里暗里坑了李邵好几次,但凡他有一丁点的心虚,都会被李沂看出来。
可偏偏,李沂十分信任徐简。
啧!
思及此处,李渡又想骂李沂蠢。
明明最宝贝李邵,却在李邵身边安排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徐简。
第4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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