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他们还把自己当成奴才呢,一心一意为主子着想,可是忠贞不贰!都是我多余操心!”
就好像你真心当做朋友的人,最后却知人家只是把你当做陌生人或上下级。
若只是单纯的一腔真心错付也就罢了,大不了日后不再来往,可问题就出现——
对方也把你放在心底最重要的位置。
对你的在意,甚至远远超过你对他们的看重。
这份并不对等的重要,有时反而也是一种负担。
时归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反正就是不好受。
时序抽空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他们两个惹你不高兴了?杀了换新的就是,这有什么为难的。”
“啊哈?”时归傻眼了。
而这时,时序已经又重新埋首公务:“我最开始就不赞同你让他们两个去官学,不过两个暗卫,如何担得起主子的关心。”
“何况还是这等不知感恩的,不杀留着作甚?”
“不是不是,爹,你是不是误会了啊?”时归连忙解释道,“他们不是不知感恩,我也不是不高兴……”
“哎呀我都说了些什么呀,反正肯定是用不着打打杀杀的呀!算了,我不跟你说了!”
时归从椅子上跳下来,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阿爹你可千万别替我处置空青和竹月,他们是我的人!”
时序并不应声。
另一边,时归从书房跑出去后,步伐却是越来越慢,将之前与阿爹说的话又顺了一遍,忽然明悟过来。
说到底,她与空青竹月的视角就是不一样的。
就像她自觉当不起两人的生死交付一般,或许她的一些过分的体贴,对他们两人也是一种负担。
又说什么让他们去反思……他们是从死士营出来的,灌输的就是为主子付出一切的思想,这思想伴随了他们太多年,根本不是三五年官学能改变的。
时归一拍额头:“算了算了,还是顺其自然好了。”
第73章 二合一
“这是你们在蒙学的最后一堂课,待三日后结业考试后,你们也完成了在上班的所有课程。”
“日后,唯愿诸君万里飞腾仍有路,莫愁四海正风尘。”教习站了起来,冲着堂下的学生拱手一拜。
学生起身回礼,齐声道:“谢夫子教诲。”
随着教习离去,学堂中仍是许久静默。
过了好久,才听有人恍惚问了一声:“我们……当真要离开上班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有此疑问的并非只他一人,更有人哄着身边的同窗掐他一把,等手臂上传来清晰的痛感,他又嗷一声叫出来,说不清是哭还是笑。
“终于要离开了,呜呜我可终于不用再来官学了,之前也没人告诉我,蒙学的上班会是这样子啊!”
几人围在一起捶胸顿足,说起这两年的读书生涯,忍不住掬一把辛酸泪。
一晃眼又是两年过去,平淡的日子里,为数不多的波澜和惊心动魄,皆是蒙学给的。
正如时序之前所说过的,蒙学的上班不比从前,除了功课压力增加外,便是课程种类和时间都倍增。
以前在下班和中班时,每日在学堂待的时间也就三个半时辰,再刨去清早温书和中午用膳休息的时间,真正念书上课也就不足两个时辰。
可自从升入上班起,课时增加了足足一个半时辰,只要一进学堂,便是排得满满当当的课程,从经文韬略到弓马骑射,甚至君子六艺、女子八雅,无不涉猎。
学堂说是尊重学生们的意见,可以在六艺八雅中自行选择感兴趣的,可到了考试时,这加起来十几个方面,却总要一齐出现在卷面上。
以前考得不好,无非是得夫子两句训斥,面上有些丢人罢了,但在上班,比功课更繁重的,乃是各种各样、涉及方方面面的规矩和责罚。
上课走思者,罚。
功课懈怠者,罚。
考试退步者,还要罚。
若有人觉得,考试退步要受罚,那就索性垫底,让成绩退无可退,借此免罚,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像考试退步了的学生,或许只会罚五下戒尺,那名次垫底的三人,则要受二十戒尺,若连续垫底,那便将垫底次数与受罚数累加。
曾有人连续垫底了三次,被当众罚了六十戒尺,最后整个左手的掌心肉都肿了起来,莫说拿放什么东西,就是被风吹拂过,都要疼得龇牙咧嘴。
在这种严苛的处罚制度下,学生们哪里还敢懈怠了学业,就算不想太过苛求自己,却耐不住总有比自己更努力的,若再一不小心被超过去……要命了!
加上上班的侍讲和教习更为严厉,又都是在官学授课了好些年的、有经验的夫子,底下学生有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就连时归这种在堂上一向乖巧的,也因课上走神被罚过两次,两下戒尺落在手上火辣辣得疼,虽没留下过重的痕迹,可那种感觉,她再不想多受几次了。
课堂上的状态或能人为控制,可频繁的考试成绩难免会有波动起伏。
想当初,在第一次了解到上班的惩罚制度后,时归还好奇过:“难道所有人都逃不过责罚吗?我记得太子哥哥是不是也曾在蒙学念书,也被罚过吗?”
同样为连续不断的考核搅得焦头烂额的周兰湘从书本中抬起头来,幽幽道:“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
“皇兄他每次考试,只要参加必是榜首,上课那就更别说了,皇兄像是会走思的人吗?夫子们夸他还来不及,哪里舍得用戒尺。”
“不像我,大大小小也是个公主,那戒尺啊,就没有一月能放过我的。”
非要说,那便是学神的世界,从不会为考试烦恼。
后来还是时序看不惯女儿逢考就心惊胆战,委婉与皇帝劝谏,蒙学上班的考核制度是否太严苛了些。
又有太子在旁附和,这才让考核制度放宽些许,改成考试排名前十五者,无论是否退步,都可免去惩罚。
正因此,才让时归从繁重的课业中得以喘息。
可以看得出来,蒙学是想将所有学生培养成全才的,就像女子同样要学科举经赋,男子也逃不了捏着绣花针扭扭捏捏的命运。
这些东西等出了官学,或再不会被学生们提起或用到,但至少要让他们知晓,是有此物存在的。
当然,若有学生对某一门功课钻研至深,夫子们也是乐见其成,碰上双方都有意向的情况,就此拜为老师的情况,也常在官学中出现。
只是时归并不在此列罢了。
按照她最初的想法,升入大班后她的精力主要还是放在外面,学业功课什么的,只要能到中下就好。
只后来为了她的掌心着想,才不得不多分出些精力来,打理家里家外之余,学业同样得看重些。
如今再有三日就能与这间学堂告别,学生们窃喜过后,也难免生出几分唏嘘。
学堂里太嘈太乱,时归她们就出去外面说话。
走在熟悉的竹林间,几人半晌无言。
最后还是许锦欢先开口说:“等结业考试结束后,我和妹妹就要被送回荆州老家了。”
“听我爹娘的意思,这次回去后,我俩要在荆州待上两三年时间,主要也是为了去祖母跟前尽尽孝,若有合适的人家,顺便也就可以议亲了。”
“爹娘他们不太想让我们嫁给京中的官宦,若是能在荆州寻到人家最好,若实在寻不到,再回京城来。”
可若是铁了心想寻人家,哪有寻不到的。
换言之,许家姐妹这一走,可能就再不会回来了。
这个消息给众人带来不小的冲击,卓文成第一个着急道:“那你们再不回来了,咱们的缘聚园怎么办?”
“还有之前说好的颐养院,你们不参加了吗?”
京郊的缘聚园开了三年,名气却不见分毫衰减,这两年时归忙于其他事,便与卓文成和许家姐妹商量后,将缘聚园彻底交给他们几人打理。
不管是新奇还是什么,总归这两年过来,缘聚园在他们手上从没出过任何差错,每次园里添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也是他们宣传得最卖力。
缘聚园的收益,时归只抽走其中四成,剩下的六成里,三人各占两成,而就算只是两成,也让他们攒下不少的家底,至少在他们这个年龄段,足够傲视群雄了。
至于卓文成另提到的颐养院,虽跟时归也有些没关系,但主要还是将军府牵头,卓文成又与许家姐妹合作惯了,便商量着拉她们入伙,这并非是什么赚钱的营当,更偏公益性。
原是边关最近一年越发不太平,大大小小的战乱接连不断,战乱一起,难免就会出现伤兵老兵。
这些伤兵老兵无法再上战场,便是朝廷愿意放归遣返,可也有许多人根本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镇西大将军又看不得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儿郎下场凄惨,便大手一挥,欲给这些人颐养天年。
这话说得好,可真做起来,那就困难重重了。
先不说这上千号的兵士往哪安置,就是面前找到地方安置了,之后生活中的吃喝用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前些年朝廷尚会收拢一些军户,但随着边关的田地全部被分出,军户已有三四年没有再收了。
后来卓文成听母亲提起了这事,又将这等疑难说给了小伙伴们听。
周兰湘说是可以帮忙上奏给太子皇帝,但二者听后,太子直言难办,皇帝更是连回应都没有了。
就这么又拖了一年,边关的伤兵老兵再也无法逗留,镇西大将军无法,给家里的夫人来了信,想请将军夫人给想想法子,看能不能安置在将军府的山庄里。
这便给了时归一个启发。
她提出或许可以开办一家颐养院,专门用来安置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兵士,颐养院可以负责给他们养老送终,而退下来的兵士们也只需要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像是京郊庄子里的田地缺人,京南几个铺子里也缺看场子的打手,再不济了,当个武师傅也是好的。
至于到底需要他们做些什么,等他们进了颐养院再谈也不迟,只因中途各种意外,颐养院的想法提出小半年,也始终没有落到实处,至今还停留在选址上。
时归虽说能腾出两座京郊的庄子,但不管是为了将军府的颜面,还是为了时府的安危,总是不大合适。
恰好卓文成也不愿占她太多便宜,时归与阿爹商量后,就没再提这事,一直搁置了下去。
直到今日许家姐妹提出要离京,卓文成便着急了。
时归也沉吟道:“文成说得是,你们自小长在京城,为何长大了却要离开呢?再说你们在缘聚园耗费了那么多精力,就这么离开,不觉得遗憾吗?”
许家姐妹沉默良久,轻轻摇了摇头:“这事我们说了不算,要看爹娘的意思。”
“娘上月还说,我们也不小了,该嫁人了。”
她们两个还没有议过亲,便是寻到了合适的人家,等走过一道道繁琐的流程,真正成亲也有十五六了。
至少在许夫人看来,若过了十六还没出嫁,就是留在家里的老姑娘了。
周兰湘听得眉头直皱:“什么老姑娘,国公府的千金,莫说才十五六岁,便是二十几岁,也是不愁嫁的。”
“母后都说了,我虽不成器,可毕竟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能多留几年总是好的。”
“不然我去找母后说,叫母后请许夫人入宫坐坐,到时再委婉提上两句,看能不能转变了夫人的想法。”
“这……”许锦欢有些意动。
第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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