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叹息，带着三分期冀、两分紧张地问道：“老弟，你觉得熊总会打回来吗？”
    “现在是证明熊晓鸽到底是不是一位优秀投资人的时刻了。”方卓淡淡地答道。
    王风益愣住。
    过了一会，他摇摇头：“我最近见的那些创业者要是有你一半的风采，我也特么的果断投了。”
    王风益喝了一大口茶：“有的创业者竟然还想私下里给我回扣，哪像方老弟，全凭一张嘴，说得风投想流泪。”
    旁边的虞红问道：“十分钟是不是时间太短了？万一他没打过来呢？”
    “对于不同的投资人，谈一桩生意的时间是不同的，熊总这种人，十分钟足够确定意向。”方卓摩挲着下巴，“像王哥嘛，我给你十天时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可以回去好好考虑。”
    王风益不服气道：“我能差这么多？”
    方卓说道：“因为，熊总只需要考虑到底有没有前途，确定意向之后我们就是要谈接下来怎么操作，王哥嘛，你还得捋一捋那些没有意义的顾虑。”
    话音未落，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时间还没到十分钟。
    方卓看了一眼来电，赞叹道：“熊总确实是一位优秀的投资人。”
    电话按通。
    “m1的利润空间不错，只是这个价位在国内还是太高。”熊晓鸽绝口不提先前的互怼，谈及刚刚看到的销售汇总。
    “这个价位在美国呢？”方卓问了一句。
    熊晓鸽点评道：“恰到好处。”
    他又说道：“ipod居然不支持微软系统，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别看又生气又挂电话说这说那的，刚才说的信息都已经钻到脑子里了。
    方卓也心平气和地说道：“是啊，ipod这样是自绝于大多数用户，但m1如果没有出现在这个时候，它也有足够的时间反应，m1的出现可以让它的失误升级为错误。”
    “m1在国内的专利只能在中国范围内受保护，想要进入美国市场，现在就要开始走pct或者巴黎公约的程序，这样才能进入他国市场。”熊晓鸽说道，“另外，音乐播放器恐怕还会涉及歌曲版权的问题，你考虑过这一点么？”
    方卓说道：“我昨晚联系律所让他们了解了这个事，说来也巧，我刚要做m1组建产品团队的时候买过三台支持mp3格式的播放器，其中有一台韩国公司帝盟生产的pmp300在99年就和美国唱片业协会riaa打过这方面的官司。”
    熊晓鸽关切地问道：“结果呢？”
    “自然是pmp300赢了，可以正常上市销售，而且，这个品牌的厂商帝盟还反诉riaa，说它试图阻止数字音乐市场的增长，这场反诉打了一年，最终riaa和帝盟和解。”方卓娓娓道来。
    熊晓鸽说道：“那很好，美国是判例法，即便碰见这方面的问题，有如此雷同的先例在前，我们也不怕打官司。”
    方卓同意道：“不错，不过，美国市场还是得提前准备联系知名律所，以备不时之需。”
    一转眼，易科董事长和idg中国区总裁竟然聊起具体的事务流程，直让总裁办里的其他三个人面面相觑。
    就好像上一秒还要战个痛快，下一秒已经开始煮茶论道，不是不能化干戈为玉帛，是这个速度有点过于快了……
    这一通电话聊了许久，双方充分交换意见，讨论了m1在美国市场上的前途。
    上午十点钟，电话才挂断。
    “熊总真的愿意帮忙了？”王风益在旁边看了很久，仍旧有些难以置信。
    方卓奇怪地看了眼王风益，皱眉道：“王哥，我们已经开始聊m1进入美国市场后的策略了，你怎么还停在帮不帮的？”
    王风益：“……”
    苏薇抱着差不多的心情说道：“是你俩谈得实在太快，快得都不正常……”
    “就当给你们上了一课吧，这一课的名字叫资本的软弱性。”方卓抿了口茶，“或者叫，成年人的理性，又或者……反正你们爱怎么叫都行。”
    王风益不得不承认了，自己确实比熊晓鸽差一些，即便软弱，也软弱的不够当机立断。
    他踌躇道：“方老弟，你这个真有搞头？”
    方卓拍了拍副总经理的肩膀：“不急，你可以再看看，没事，不急的。”
    王风益深吸一口气，感觉有被冒犯到。
    第10章 当当不一样
    一位优秀的投资人应该理性，要能正确的判断项目前景，要能摒弃无用的个人情感，要能为公司的资本担负责任。
    投资人就是要用钱+眼光来赚钱。
    而一位优秀的公司老板嘛，那就是要把更多优秀的投资人聚集在身边。
    idg资本的熊晓鸽如果称不上优秀，行业内恐怕就没人敢称优秀了。
    即便被方卓时不时拿来攻击他的“出售腾讯股份”，此时也有很多人认为这笔买卖很划算，当初的投入翻了8倍，这能有什么不满意呢？
    简直要乐开花好吗？
    然而，熊晓鸽没法欺骗自己的心，他相当相当看好腾讯的发展，已经十分后悔这一被外界称赞的举动。
    现在，一个没有商业道德、人品堪忧、疑似欺诈过自己一次、有着行政背景的企业老板把一个十分有前景的项目又摆在眼前……
    其实，众多周知，没有商业道德、人品堪忧、只是疑似欺诈种种因素和一个人取得成功并不冲突。
    熊晓鸽有些欣赏方卓说过的话了。
    ——法律框架内。
    法律框架内的成功不叫成功，那什么叫成功？
    仅仅24号下午，从美国来华的idg资本围绕着一个项目悄悄的运转开来。
    产品想进入别国市场吃肉要做一些竞争前的准备，不然，很容易在一些关键时刻吃瘪。
    idg衡量了一下，认为走《保护工业产权巴黎公约》比pct程序更适宜现在的状况——中国在85年就加入了这个合约，它的速度能快上很多。
    熊晓鸽对方卓的判断很认同，现在是兵贵神速的阶段，苹果ipod不可能一直这样罔顾广大的微软系统用户，就得趁着它没反应过来之前狠狠的咬上去。
    所以，他也能理解方卓为什么能这样不要脸的找上门来，国内确实很难有比自己更了解其中门道的投资人。
    10月底，申请巴黎公约的程序纳入专利事务所的工作安排，同时，易科科技进行了股权变更，套了香港和开曼群岛的马甲，设置vie架构，方便进行更多的操作。
    时隔两天，经过漫长旅程跨洋而来的包裹抵达了上海的恒隆23，它在高管会议上被当众打开。
    “你们看，这就是苹果最新上线的ipod，有比我们的m1更好吗？”
    “许老师，你把它凿开，我们看看内部元件。”
    方卓没有丝毫怜惜之情，下达了辣手摧花的指令。
    今天的高管会议和第一次进行战略转向的会议范围不同，idg资本派遣了一位精通美国事务的副总潘犇出席，今日资本则是徐新总裁亲自前来，这两家原本就是易科的股东。
    申新的王风益嘛，他也有出席，就想再看清楚一些。
    咚，咚，砰，砰。
    一台ipod被略显粗暴的拆开，而包裹里的另一台ipod则和m1一起在会议室里被传阅比较。
    “同样是东芝的1.8寸微硬盘，电源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噢，芯片虽然被磨掉标志，但我看着很眼熟，我想想。”
    许柯登当初为了设计m1，几乎尝试遍了全球主流的零件，他摩挲着竞品的元件，说道：“这是德州仪器的芯片！也不比我们的强！”
    方卓微微点头，问道：“许老师，你再拿那一台好的听听歌，看看产品表现怎么样。”
    许柯登接过徐新递过来的崭新ipod，连上同样新购的苹果电脑，接入itunes。
    音乐传输的速度让他微微变了脸色，果然很快。
    十分钟之后，反复比较的许柯登给出答案：“音质很白，这是解码芯片的通病，苹果也没有解决这个问题，walkman的会好很多。”
    “许老师，且不说支持的系统，你觉得ipod比m1在产品上有更好的表现吗？”方卓平静地问道。
    许柯登毫不犹豫地说道：“没有，伯仲之间，而且，我觉得我们的更漂亮。”
    方卓打了个响指：“不错，漂亮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
    他又笑道：“就是不清楚美国市场接不接受我们的审美。”
    idg资本的潘犇把ipod的内部零件拿过来翻来覆去的看，问了个问题：“苹果的这个轮盘和m1是一样的吗？”
    “外观上有些相似，内里的解决方案不同，但用户用起来都能有快速找歌的效果。”许柯登替方卓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个轮盘设计是我交大学生提交的，已经申请过专利。”
    方卓补充道：“这个专利同样走巴黎公约的程序，递交到专利事务所那边了。”
    潘犇点头，沉默着继续思索眼前一幕所代表的意义。
    方卓扫了一圈，指着苹果电脑，说道：“诚然，ipod还有个itunes的软件建设，这个承载数字音乐的平台可能也会有很大成果，可此时此刻，它对用户的吸引力因为操作系统的原因被大大削弱了。”
    “如果，我们把m1定价为319美元，用户会为itunes多支付70美元去买ipod吗？”
    “我认为，就算未来ipod登陆微软，用户也未必会。”
    “这是题外话了，我要再明确一次，m1的价格将会对ipod展开冲击。”
    方卓挥挥手，身后的投影放了张广告，上面有微软系统的标志，以及一句英文。
    〖a top-notch mp3 player that is cheaper than the ipod〗
    （比ipod更便宜的顶尖mp3播放器）
    从和熊晓鸽达成共识到现在，易科已经开始做了很多前瞻性工作，广告只是其中小小的一环，务必要快准狠的杀入美国市场。
    方卓说完这些，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徐新，问道：“徐总，你觉得呢？”
    今日资本的总裁徐新不自觉看了眼旁边的王风益，这一趟亲自过来参加会议也是电话沟通后又了解数天的结果。
    她露出复杂微妙的表情，叹道：“一当又一当，当当不一样，今日资本加入了。”
    方卓率先鼓掌：“历史会证明今日资本的眼光，徐总不愧是优秀的投资人！”
    会议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气氛相当融洽。
    今天不光是高管会议，也是股东会议，易科的股东及代表人悉数到场。
    “那么，我这边再挑挑人，下周就亲自带队亲自前往纽约。”
    方卓没有对陌生市场的胆怯，神色中只有对这千载难逢机会的跃跃欲试。
    “咳，方老弟，我代表申新，看好这个项目。”仿佛被遗忘的王风益弱弱出声，自己已经沦落到老三了。
    “好的。”方卓点了下头，继续说自己的事，“虞总留下来负责国内市场，那一口哑巴英语等下回练好了再一起出国，国内市场也很重要，m1要在p1上线前维持热度。”
    虞红蹙眉应下，老板竟然有一口比自己流利得多的口语，这上哪说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