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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节

    俞莲舟分明说“四派退去”,野天罡却只说送武当离去,绝口不提其余几派,俞二眉头一皱,心中不快。
    暗忖道:我师弟莫名其妙娶个妖女,我做师兄的不知前情始末,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让师父做主——这已是极给天鹰教面子,他如何竟还咄咄逼人?
    又想到:何况就算要算账,打死他儿子的是我三弟,如何轮到峨眉顶锅?说来说去,也不过是要借着她女儿和五弟这份孽缘,逼退我等,趁机先除武当羽翼,再让我等背个负盟丑名,用心可谓歹毒之极!
    殷六、莫七亦是冷笑摇头,心想自己等人若是真去,叶孤鸿有个好歹,灭劫师太提着倚天剑就要杀上武当,想看这等好戏,野老儿岂不是失心疯了?
    俞三面色一沉,正欲说话时,张翠山忽然抢出一步,抱拳道:“野教主,要离去的非止武当,峨眉各派的师兄弟,也要一同离去。”
    野天罡双眉直扬起来,神色陡然狞恶,恶狠狠道:“张五侠得了老夫掌上明珠,不肯称一声岳父也自罢了,竟然还要和老夫作对么?”
    张翠山看了一眼叶孤鸿,摇头道:“野教主言重,小婿和这位叶师弟,彼此素昧平生,但是他方才言语中所以得罪教主,乃是为我武当出头,小婿若真个弃之不顾、不闻不问,那才真正不配清清的丈夫。”
    这两句话,听得叶孤鸿暗自点头。
    他心想武当群侠别的不说,单说侠义二字,那真是一点毛病没有。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令他难做?
    当下笑道:“五师兄,你的好意小弟心领。只是此番所以来找神鹰教麻烦,亦非单为俞三侠一事,我峨嵋同神鹰教,自有一番恩怨——”
    看下野天罡,淡淡道:“神鹰教背信弃义,撕毁协议,欺辱金鞭门,金鞭门的大小姐,乃是我峨嵋弟子,不由我峨眉不出头!再者,狂狮谢谦,乃我师父的杀兄仇人,他和鹰王、龙王同属明教法王,他的下落,亦当着落在鹰王身上。”
    这番话出,唐文明忽然跳出,眼中喷火,大喝道:“没错!谢谦那恶贼在哪里?他夺我派秘籍,杀死我的亲侄儿,姓唐的不能跟他并立于天地之间,若找不到他,岂肯你神鹰教干休?”
    一言喝出,东华子也挺着胸脯站出:“不错,咱们要找的乃是杀人狂徒谢谦!神鹰教口口声声说屠龙刀被他夺走,又说你们紫微堂堂主野清清,还有武当张五侠,都和谢谦一并失踪,那么今日野大小姐既归,便请告知谢谦何在,我东华子要去一剑宰杀了他,好为天下除害!”
    野清清冷然道:“这位道长果然了得,谢谦那厮,连少林空见神僧都打死了,你竟有自信一剑杀之,真个比少林神僧更加厉害,佩服佩服。可惜的是,那无恶不作、杀人如麻的恶贼谢谦,在九年前早已死了。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无不悚然动容,鹰王、龙王齐声惊呼:“谢三弟/三哥死了?”
    俞莲舟、唐文明、东华子亦是惊叫道:“那恶贼居然死了?”
    几人齐齐看向张翠山,张翠山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妻子心思,点头道:“不错,那胡作非为的恶贼谢谦,在九年前便已死了。”
    唐珙神情一动,低声道:“哦,原来那‘杀人如麻无恶不作’、‘胡作非为的恶贼’竟是死了。”
    叶孤鸿回头,和他相视一笑,正要当场质问何以格外强调这几个字,忽听张翠山、野清清的儿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拼命摇头道:“我义父不是恶贼,义父不曾死,他没有死,他不会死!”
    野清清面露狂怒之色,飞奔至儿子身前,劈面一个耳光:“住口!大人在说话,小孩子多什么口?咱们说的是恶贼谢谦,又不是你义父。”
    那孩子手捂脸颊,一时呆呆不知所措。
    东华子叫道:“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小孩,道爷问你,谢谦没有死,是不是?他是伱义父,那他如今在哪里?”
    那孩子愣了片刻,咬牙摇头:“我不说。”
    众人闻言都是恍然,晓得这孩子果然不曾学会撒谎,我不说这三字,分明是承认了谢谦没死!
    第212章 丈夫行事,因果自承
    东华子小眼一瞪,盯着张翠山道:“张五侠,令郎不会撒谎,你是他爹,想必更加不屑,你说,谢谦狗贼在何处?你的儿子,为何叫那恶贼义父?”
    张翠山微一踌躇,野清清忽然冷声道:“阁下什么身份?凭什么这般逼问张五爷?你是武当掌门张真人么?还是武林至尊?”
    东华子大叫道:“好哇,武当派要和神鹰教合流了么?”
    俞莲舟接口道:“东华道长,据我所知,谢谦虽作恶无数,却是不曾伤过昆仑派的高人,不知道长所求,到底是谢谦,还是贪图那柄屠龙刀?”
    东华子一滞,随即挺起肚子,一脸正色道:“贫道自然是为了江湖中正气长存。”
    唐文明喝道:“俞二侠,那谢谦没伤过昆仑的人,和我崆峒却是血海深仇!姓唐的一向敬重你武当派,也景仰武当诸侠大仁大义,莫非今日张五侠竟要弃师门威望于不顾,死心塌地包庇谢谦魔头么?”
    俞二闻言,扭头看了一眼张五,只见自家师弟满脸痛苦为难神色,紧紧咬着嘴唇不言,暗叹一声,朗声道:“我五弟既然不说,自然有他不说的道理!这样吧,三个月后,敝派在武昌黄鹤楼头设宴,邀请相关门派帮会前来,是非曲直,当众评论,我武当也一定给出一个交待。
    唐文明双目喷火,怒吼道:“我和谢谦贼子势不两立,三个月我等不得!姓张的,你到底说是不说?”说罢十指箕张,竟是跃跃欲动。
    俞二踏前一步,面沉如水,虎视唐文明,沉声道:“俞某说了三个月后,便是三个月后,尊驾若等不得,划下道儿,俞某接着便是。”
    俞三、殷六、莫七齐齐踏上一步,与俞二并肩而立,将张翠山护在身后。
    唐文明连连点头道:“好,好!若是我崆峒五老都在,你们也这般仗势欺人么?峨眉派的朋友,武当要耍无赖啦,你们就这般看着么?”
    峨眉众女齐齐望向叶孤鸿,武当群侠亦忍不住望来,却见叶孤鸿微微一笑,朗声道:“武当宋大侠、俞二侠、俞三侠、张四侠,我虽称一声师兄,其实心中一直视为可亲可信的叔伯长辈,殷六侠、莫七侠,更是同我自家兄长无二,峨眉派和武当派的交情,天塌不改,地陷不变,还有什么好说?”
    莫七激动道:“好兄弟!不枉我莫七爱伱。”
    金明珺眼睛一瞪,心想老娘一心留意那些狐媚子,倒是险些被你这大胡子偷了家去!
    东华子翻个白眼,挑拨道:“叶师弟,你别忘了,你师父的亲兄长,却是死在谢谦手上!”
    叶孤鸿一眼神在张翠山脸上掠过,摇头道:“张五侠既然不肯说,必然有他的为难处,我峨嵋岂会强朋友所难?再说,张五侠如今是回来了,他若不回来,我们难道就不找谢谦了么?”
    季筱蓉道:“对,要同谢谦寻仇,我峨眉派自会寻他!”
    金明珺也道:“张五侠,我们真的和谢谦有血仇,将来若是寻到他报仇,你可不要和我们为敌啊。”说罢又瞪莫七一眼。
    莫七莫名其妙:“你和我五哥说话,瞪我做什么?”
    张翠山满脸苦意,正要说话,一旁他儿子忽然叫道:“其实我义父已经知道错了,他早年做些许多错事,他心中其实也很后悔,你们大家……原谅他好不好?”
    叶孤鸿看他一眼,笑道:“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也看向他,真诚道:“我叫张去病,这个名字,是我义父起的,他以前有个孩儿,叫谢去病,还在襁褓便被恶人所杀,大哥哥,其实我义父心中,也苦的很。”
    叶孤鸿摇头笑道:“我虽只大你六七岁,但是和你父亲同辈相称,你得叫我一声叶师叔。”
    张去病脾气极好,立刻行礼道:“是,侄儿见过叶师叔。”
    叶孤鸿点了点头:“承你叫我一声师叔,师叔便托大,说一个道理给你听。去病,我辈大丈夫生于世间,自家做下的事情,自家便要担负起后果。须知人生数十载,总难免有后悔之事,但纵然后悔,事情既是自己做下,因果便须自己承担!譬如你义父,或许他有他的苦衷,但是他所杀死的人,难道是害他之人么?那些人据我所知,大多却连他是谁都不认识,却为他平白害死,难道就不冤枉不可怜了么?你义父后来虽然悔恨自家所为,但那些被杀死者,会因他后悔而活转么?那些死者的亲人、好友,心中的苦痛悲伤,会因他后悔而消弭么?”
    张去病认真听罢,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落寞,默默低下了头。
    张翠山叹息一声,搂住儿子肩膀,轻声道:“你叶师叔说得话,乃是金玉良言,所以我们行事之前,务必思虑周全,大丈夫在世,当俯仰无愧天地。”
    东华子忽然叫道:“张五侠,你身为正派名侠,包庇为祸武林的狂魔谢谦,你这般行径,也算俯仰无愧天地么?”
    叶孤鸿一皱眉,插话道:“东华子师兄,大丈夫做人的道理,我便和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就不要在此混缠了吧?”
    东华子大怒,但他最知叶孤鸿手段,却又不敢和他造次,一时间胖脸憋得通红,半晌才委屈道:“师弟,你我这般好交情,乃是共患难的,如何竟这般羞辱我?我又如何不算大丈夫了?”
    叶孤鸿好笑道:“你说你是大丈夫,那我且问一问师兄,你这般关心谢谦下落,到底是要行侠仗义,还是想要屠龙刀?”
    东华子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挣扎半天,把胸脯一拍:“哼,我知道你的意思,大丈夫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对吧?我、我,道爷我就是想要屠龙刀!”
    叶孤鸿一拍手道:“这般看来,师兄倒有些丈夫规模了,只是以谢谦的本事,得了屠龙刀,尚要老鼠般东躲西藏,你的武艺,即使把屠龙刀给你,你能保住么?”
    李天元忽然冷笑道:“你们峨眉派保得住倚天剑,人家昆仑派如何就保不住屠龙刀?”
    叶孤鸿哂笑道:“堂堂神鹰教堂主,挑拨离间都这般不高明!我师尊灭劫师太,便是赤手空拳,亦把明教使者法王视为草芥,一剑在手,杀你等更如屠狗无异,你问问东华子师兄自己,有没有信心和我师父相提并论?”
    野天罡出声喝道:“李堂主乃是野某师弟,轮得到你这小辈教训?你们峨眉既然这般了得,野某倒要讨教讨教。”
    他毕竟是枭雄心性,虽然伤心儿子之死,但悲痛欲绝之际,仍能审时度势,晓得自己今日奈何不得俞三,因此只想趁着女儿和张五结亲的由头,逼迫武当放手,自己趁机除了峨眉几派的人物,一来略解仇恨,二来导致正派内讧,便好再觅良机,报仇雪恨!
    只可惜武当众人不肯上当,他只好直接找上叶孤鸿,想着对方年少气盛,逼得对方和自己动手,施展重手坏了对方,再借女儿关系周旋住局面,那结局便仍是一般。
    周老头兴致勃勃道:“你要讨教峨眉派的本事?妙啊,我刚才还没和你打过瘾,来来来,我们先分个高低。”
    野天罡冷笑道:“尊驾武艺虽高,却似乎不是峨眉派的路子,难道峨眉自家的武功,这般见不得人么?”
    俞二皱眉道:“野教主要搦战孤鸿师弟,未免以大欺小。”
    野天罡咬牙道:“什么以大欺小?自古英雄出少年,安知叶少侠不想趁机踏着我这神鹰教教主的脑袋,扬名立万呢?”
    叶孤鸿摇头道:“你这般想打死我?你这般一而再、再而三费心思,我若是总不中计,未免显得堂堂鹰王智浅。罢了,你既要战,我战便是!你虽是张五侠的泰山,我贤侄的外公,但是叶某也不会手下留情。”
    第213章 漫天雪飞,长空鹰坠
    野天罡大怒道:“狂妄小辈,哪个要你留情?”
    身形一晃,迎面一拳打出。
    他出拳时,二人还隔着三丈距离,待到这拳打出,拳头已至叶孤鸿身前。
    叶孤鸿同他邀战时,周身内力已尽数提起,此刻也不慌忙,身形微沉,右臂画个半圈,呼的一掌推出,正是降龙掌第一招“亢龙有悔”!
    拳掌相交,野天罡周身剧震,叶孤鸿闷哼一声,向后跌出数步。
    野天罡大喜,厉喝道:“纳命来!”大步抢出,左手劈掌如刀,临头而落。
    叶孤鸿中重心一沉,站得一个仆步,随即“六龙回旋”,双腿一撑,力从地起,自踝至膝、自膝至腰、自腰至身,自身至肩、自肩至肘,哗啦啦一扭,六道气劲凝若实质,随着双掌盘旋直冲头顶。
    他双掌架住野天罡掌刀,野天罡只觉一道大力直冲上来,暗惊道:这个峨嵋弟子,果然好刚猛的掌法,难怪说不得、周颠、张中都折在他手里!此子年未弱冠,便杀本教豪杰无数,断不可由他长成!
    他心中的这个本教,却不是神鹰教,而是明教了。
    心中念头一定,口中陡然厉喝,单掌往下一压,雄浑巨力,恍若天河奔落,势不可挡压下。
    俞三大惊,当即便要扑出,肩膀忽然一沉,却是俞二将他按住:“休急,且看!”
    俞三讶然看去,便见叶孤鸿仿佛时光倒流一般,落掌放肘、沉肩拧身、扭腰转膝、回过脚踝,自弓步复转仆步,周身气浪滚滚,隐隐呈怒龙咆哮之势。
    随即陡然大喝,后脚一撑,周身转动,又转回弓步,双掌轰的推出!
    这一招,乃是当初在黄河源头大雀儿山,叶孤鸿对战桑波活佛座下大喇嘛时,把一招六龙回旋正打反打,悟出“回旋”真谛,蓄力反击,一举摧破对方大手印的故技。
    如今依样画葫芦,又拿来对付野天罡。
    当时一战,只有俞二、史飞龙、扈大牛在侧观看,因此俞二识得其中要旨,甚至猜出,叶孤鸿方才同鹰王正面对捍,正是要试一试鹰王的力道,看自己能否蓄住。
    叶孤鸿双掌齐出,把方才二人交击的掌力加上一道新力同时发出,出掌快极重极。
    野天罡眼看对方来势,只觉周身汗毛树立,心知对方双掌一旦印实,自己当场毙命都不稀奇。
    野清清、李天元等齐声惊呼,却见野天罡于险绝之境,蓦然一个铁板桥,整个身体平平向后折倒,仿佛膝盖之上躯体,忽然消失无踪一般!
    叶孤鸿双掌拍空,轰轰两道龙形气劲,飞出一丈方散。
    这时野天罡右腿无声无息抬踢,阴狠无比,挑向叶家祠堂。
    俞二看得真切,心道这般避无可避的一掌,竟是硬生生被他躲开,同时还要趁势还击,真不愧是神鹰教主,应变之快何其惊人?却是远非当初那吐蕃喇嘛所能比了。
    叶孤鸿这边出掌不中,也自微惊,身体却丝毫不见滞待,就着掌法前击的势,一个筋斗倒翻而出,恰好避开了野天罡悄悄一腿。
    他双脚落地,不待回头,反手一招“神龙摆尾”,野天罡方才立起,便被雄浑掌力凌身,仓促一拳打出,轰的一声,这一次却换了野天罡蓄力不足,拼得踉跄跌退。
    叶孤鸿揉身而进,“密云不雨”、“利涉大川”、“战龙于野”、“鸿渐于陆”……一招招精妙掌法,雷霆般打出,
    野天罡乃是遇强愈强的性子,吼声如雷,一身鹰爪擒拿功绝学尽数施展,脚下辗转腾挪,双爪撕钢裂铁,面对名震江湖的降龙掌法,无伦力道之刚猛、招数之精妙,竟丝毫不见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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