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妹子把流苏树种好，满树雪白花团才终于挡住了那两抹傻缺一样的背影。
    “听说白凤一族除了梧桐树，便最喜欢流苏树。哥哥，我昨天路过荒山的时候正好看见了一棵，今天一早我就把它扛来了。
    种在你窗前，你每次看见流苏树，应该会心旷神怡吧，算是你当初替我撑腰做主，阻止爹娘将我嫁给那个鹰族老头的谢礼！”
    他妹子拍拍脏兮兮的双手，兴致勃勃地说完，却发现他还在盯着远处的一狐一鸟发呆，斟酌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她，现在已经结婚生子了，哥，你有后悔过当年的决定吗？”
    “后悔……”
    他的目光，总算是落定在了那枝头堆积如雪的流苏花树上。
    思绪，也不由被扯去了很久很久以前——
    他算是自幼便跟在师尊的身边，师尊，是第一个愿意全心全意，温柔待他的女子。
    幼时他总会犯错，还由于童年时期的阴影，无数次啃光师尊的私货存粮。
    但师尊，从没怪过他。
    他同南菡是一前一后来到师尊膝下的，当他还是小师弟的那会子，师尊每日几乎是手把手的教他修炼，教他上古秘术。
    有一年西海进献了许多灵芝仙草给师尊，师尊将那些灵芝仙草放在空殿封存着，他得知这个消息后，没忍住趁着师尊打坐修炼，撬开锁把那些灵芝仙草全都偷吃了。
    那会，他被师尊逮个正着，可师尊也只是拎着他的凤凰膀子将他带回寝宫，拿他没办法亲自施法助他将体内的那些仙物与他的神魂融会贯通，融为一体——
    这与他师尊抠门的性格，不太相符。
    后来他才知道，那些仙物都是西海龙君存了十几万年的宝贝疙瘩，是特意进献给师尊，好帮师尊尽快治愈当初给西海斩杀封印在西海海底几十万年的上古烛阴龙所留下的重伤的，有了那些宝贝疙瘩，师尊能少受好几个月的罪……
    可他竟因为一时嘴馋，把师尊的药给吃光了。
    而且那些仙物，本不是他这个修为的凤凰能单独消化掉的，若不是师尊及时出手用自己的神力帮他压下仙物的凶性，又令那些仙物的力量与他本身神力融合，化为一体，他不出两个时辰就会爆体而亡……
    得知真相后，他愧疚的不行，本想立时去找师尊道歉，谁知在见到师尊后，他尚未来得及开口，师尊就已经两眼亮晶晶的冲他招手，主动喊他过去了，还把一堆灵芝仙草塞进了他怀里：
    “是不是最近又开始吃不饱了？怪为师，为师这段时日总是闭门修行，你也晓得，为师的背上被那头该死的烛阴龙给挠了一爪子，为师不想留疤，就运功的勤快了些。
    的确没留意到，小凤你都已经两年没吃到这些东西了，如今你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过段时间你还得继续飞升，我得多为你补充点能量。
    这是我刚从天上薅下来的，我同你大师兄也说过了，这几天他会带着你二师兄多去凡界仙山跑一跑，看见合适的仙草就给你采过来。
    别愣着了，先将这些吃掉！吃完还想吃什么饭，让红菱给你做！”
    那一瞬，他突然觉得，所有的解释与愧疚都在师尊的温柔关怀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没有存在的必要。
    他从小就在师尊身边长大，与师尊之间诸如此类的点点滴滴实在太多了。
    师尊给了他太多关爱，或许于师尊而言，他在师尊的生命中只占有了那么千分之一，而于他而言，师尊却占有了他整条生命的十分之九……
    他跟着师尊的时间太长太久，与师尊的感情也太深太厚，即便、他对她日久生情，都不为过。
    之所以今日突然想到这一茬，是因为他记起，在此事后，他曾在人间的市集上买过一枚流苏花簪给师尊。
    卖簪子的大姐说，流苏花的寓意是，我心悦于你，我独知，你爱或不爱，我皆对你深情永恒。
    他听完这话，神使鬼差便买了。
    直到将簪子带回归吾山，他才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方才都想了些什么……
    他还不是不太敢接受自己真的爱上了师尊这件事，他无数次在心里欺骗自己告诉自己他只是觉得这花簪颇为精致好看，就顺手给师尊带了，毕竟他身边也就只有师尊这一个女子。
    这个理由，听着合理，实则只有他自己清楚有多牵强……
    不过他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把花簪送给师尊，毕竟，以师尊的性子，是不可能知道什么花有什么寓意，以师尊那满脑子都是打打杀杀，偷鸡摸狗，逗鸟叉鱼想法的性子，恐是一辈子都猜不到他送自己的簪子，真正意味着什么。
    也许，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他这样纠结了，要给他一个痛快。
    送簪子那晚，他刚行至师尊的寝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师尊爽朗清澈的打趣声：
    “清泽，我会想法子绝了他的念头，本帝如今一心只有修炼，什么终身大事，本帝活了这么多年，对所谓的终身，就没有明确的概念……
    本座这种神仙，可能还会再活很长很长的几十万年，也可能明天就应劫殒命了，考虑这些，没有实际意义。
    清泽他可能就是，年纪小，我们归吾山的女弟子本来就少，所以他才会分不清对我的感情究竟是亲情还是爱，这种情况，扔出去让他见见世面，时日久了，他自个儿就会步入正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