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之事只有喜贵和程管事、还有正院里一些人知道,比起喜贵和程管事,赵瑾更倾向于是正院里漏了风。
因为在裴承志没遇见白瑶青以前,堪称世家君子典范,进退有度温文尔雅,兄弟三个感情也不错,裴承允心思再深也不至于将兄长身边的人策反,反倒是平阳侯和原主一同居住的正院,想要知道某些消息,自然选择这里更佳。
当然也不排除裴承允叫人跟踪裴承志的可能。
赵瑾默默想了一圈,还是决定好好清理一下侯府。
一场闹剧结束,得益于管家颇有手腕的管理,下人们老不老实另说,但嘴都出奇的严,最终这场兄弟互殴没传到外头去。
只是裴承志昨日出门的事却没瞒住。
被人瞧见他出门也就罢了,好死不死还是在珍宝阁,这下想洗都没得洗了,京城最不缺聪明人,很快就联想到白瑶青身上去。
拜裴承志所赐,平阳侯府又出了一把名,代价是他本人的名声彻底臭了。
赵瑾面上装装样子叫底下人挽回,心里却不以为意。
臭吧臭吧,你臭了我就放心了。
只是不想叉烧儿子竟还不消停,直接绝起了食。
赵瑾抽空去看了他一眼,迎着男主那愤然不屈的眼神,淡定道:“你又在闹什么?”
“母亲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可否能松口叫瑶青进门了?”
“你知道你要守三年孝么?”赵瑾问他。
裴承志垂下眼神:“儿子知道,自会守满三年,一日不差,眼下只是想叫母亲为儿子与瑶青定个名分,好叫她名正言顺,外头……外头也就不会有那些难听的声音了。”
是啊,然后你也就能名正言顺出去见你的心上人了。
赵瑾一口拒绝:“不行,你想都不要想。”
裴承志一下就激动起来,鼻青脸肿的看起来更辣眼睛了:“母亲这样独断,儿子不服,儿子只是想与自己喜欢的姑娘共度一生,难道这也错了吗?母亲若不同意,儿子便就此绝食,这样的日子过着也无甚意思了!”
赵瑾装模作样的抹了一把眼泪:“正好你父亲在下头也孤单得很,你是他寄予厚望的长子,若下去陪他,他想必也是高兴的。”
裴承志睁大眼睛不可思议:“母亲既知道儿子是父亲寄予厚望的长子,还敢这样对儿子,难道不怕父亲夜半托梦,怨怪于你吗?”
“你都不怕,母亲又怎会怕。”赵瑾阴阳一句,又红了眼眶,“罢了,你既觉得活着了无生趣,那便去了吧,母亲……母亲不会怪你的……”
说完,赵瑾匆匆转身离开,不断擦着眼角,瞧着很是伤心。
裴承志傻眼了。
赵瑾离开后,低声吩咐惜春:“叫人仔细瞧着他。”可别真死了。
男主可以嘎,但不能这么嘎。
惜春了然:“奴婢明白。”
裴承志倒也有骨气,当真为爱绝食了三日。
只是见赵瑾迟迟不松口,反倒他自己快不行了,气了又气后,终于咬牙妥协,愤愤敞腹大吃特吃,盘算着再想办法叫真爱进门。
赵瑾才不管他,一心干着自己的事。
她用了几天看完了所有账本,然后第一时间就叫了不少管事进府。
正院,管事们先后到了,俱都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
侯府管事们不少,今日来的却不多。
都是心里有鬼的,两相对视间心领神会。
不过他们都是侯府多年的老人了,即便猜测此来可能是因为他们做下的那些事被捅出来了,却也都老神在在,半点不见慌乱。
赵瑾出来时就见到他们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底冷笑。
人精是人精,老油条是老油条,或许在现代她还需要颇费些功夫,可在阶级分明的古代?
她这个位置天然压制好么。
见她出来,管事们忙躬身行礼,面上瞧着恭敬极了。
赵瑾并未第一时间叫起,只是缓缓坐在了椅子上,等到惜春上完了茶盏点心,才慢声开口:“不必多礼。”
对这个下马威,管事们大多都还能沉得住气,少有露出异色的。
赵瑾环视一圈,继而开口道:“今日叫诸位回府,实则是本夫人有一事不明,想向诸位请教一二。”
珍宝阁程管事顿了一下,道:“夫人言重了,奴才们才疏学浅,如何当得夫人此言。”
“程管事不必自谦,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们能在各自的行业脱颖而出,自有你们的本事所在。”
赵瑾话音落下,惜秋抱着一沓账本放在了桌子上。
她随手拿起第一本翻开:“迎客楼,许掌柜。”
被叫到名字的管事忙上前一步,应了一声。
“上月十七,进白菜四十斤,鸡鸭鱼羊各一百斤,香瓜苹果四十斤……共计两百两,是也不是?”
许掌柜微一皱眉,应道:“正是。”
“白菜价格低廉,五文一斤,香瓜两贯铜钱一斤,苹果一贯铜钱一斤,鸡鸭鱼羊不提酒楼自养所得,便是从外买进各一百斤,当日所进食材支出不会超过三十两,两百两……许掌柜是进的天灵地材么?”赵瑾笑了一声。
这人倒是奸猾,平日里贪墨都挑的月中,若换个粗心的来查,只看头尾就能蒙混过关,便是收益甚少也只当酒楼生意不行了。
“夫人误会了,酒楼素来极耗食材,咱们这样排场的往来皆贵人,食材更是重中之重,自要进最好的,且食材之外,更有数多底料耗费,两百两实在不多啊。”许掌柜苦着一张脸,一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的模样。
“可据我所知,迎客楼的食材供应,素来是从乡下百姓家收。”
赵瑾一句话叫许掌柜瞬间色变。
赵瑾没再说话,将账本合上,惜春适时拿给许掌柜。
后者接过,却在瞧见账本上各处红圈时面色更白了几分。
无他,赵瑾圈出来的,都是他吞了银钱的部分,以往平阳侯不理庶务,赵瑾这个女主子更是连见都不见他们,起先他还做的隐蔽,久而久之就没了戒心,所作所为也愈发不加掩饰。
就如他从乡下低价买进食材,高价报上去一样,赵瑾随手叫人一查就知,账也记的不甚走心。
随着许掌柜的那山河一片红的账本发下来,有幸瞥到几眼的管事们都心里一慌,只这细心程度就叫他们有了数——这位常年不管事的夫人动了真格了。
原以为今日随意糊弄就能过去,可许管事都被查了个干净,那本就做的不隐蔽的他们呢?
一时间管事们冷汗直冒。
赵瑾也不负他们所望,接着拿起第二本:“典当行,齐管事。”
被叫到名字的齐管事后背发凉的上前一步。
“上月二十一,三百两收云纹玉佩一对,墨玉珍贵……可惜是点墨,上月二十二,七十两收红翡翠滴珠耳环一对,却水头极差,上月二十七,五十两收垂珠却月钗一支,可惜钗间开裂……”
赵瑾照着账本,随口指出了几个圈起来的,不说齐管事,其他人也听得冷汗直冒。
查的这样清楚,分明是有备而来。
只怕他们的底也被掀的差不多了。
果然,在赵瑾一本接一本念下来之后,所有被叫到的管事都惨白了一张脸——因为每个人拿到的账本最末,都点出了他们共计贪墨的银两数目,这还只是半年之内的,可数目之大连他们自己看了都震惊。
有几个不信邪,或者说是对自己没点逼数,觉得自己冤枉,可从头翻到尾,愣是没发现哪里有错。
赵瑾也不着急,由着他们翻,反正今天这账是算定了!
一个个跟蚂蚁搬家似的,今天搬一点明天搬一点,到最后愣是还觉得自己清清白白一朵水莲花,脸呢?!
第10章 进宫
良久后,管事们的脸色渐渐灰败下来,冷汗都硬生生被吓没了。
赵瑾慢悠悠喝了口茶,扫了他们一眼:“如此,诸位应是对账本没异议了?”
管事们没有说话,账本明明白白,他们哪还敢有意见?
就是不知道这位主子要如何处置他们了。
俗话说法不责众,他们站在这里的人……也有七八个了,好歹是侯府多年的老人了,夫人还能真能将事做绝不成?
有几个心思活络的当即跪下,面容沉痛语带哭腔:“奴才有错,是奴才猪油蒙了心,对不住夫人的信任,无论夫人如何处置奴才都绝无怨言,只求夫人莫要气坏了身子,咱们偌大侯府……如今可就指着夫人支撑啊……”
说话的是齐掌柜,他话一开口其他人纷纷在心里骂奸猾,随后也纷纷开腔,打起了感情牌,一个个就差指天发誓说自己痛改前非了。
赵瑾依旧淡淡看着他们,不发一言。
众所周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谁信谁傻。
哭了半天倒是看着真情实感要痛改前非,实际行动却半点没有,还钱更是绝口不提,合着就主打一个痛哭流涕呗。
这是真觉得自己为侯府贡献多年,有恃无恐?
——还是掏空侯府喂饱自己那种贡献。
赵瑾眼神颇有些鄙夷。
管事们低着头并没有察觉到她的眼神,只是他们哭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赵瑾搭腔,皆有些尴尬,一时间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颇有些无措。
“哭完了?”赵瑾见他们停下来,淡淡开口,“那到我说了……很简单,你们是变卖房产也好,典当珠宝古董也罢,我不论你们怎样筹钱,三日之内,吞了多少银子,按着账本、一分不少的、都给我完完整整吐出来!到底主仆一场,我实在不愿在顺天府大牢里见到你们。”
这明晃晃的威胁之言叫所有人都脸色一变。
他们吞的东西不少都自己花用了,哪里还还得回来?
就算还得回来,可他们已经过惯了富贵日子,若将大半数家产都交出去,他们要怎么生活?
由奢入俭难。
见他们都犯了难,个个不情愿,赵瑾冷笑一声:“莫不是拿主子的东西拿惯了,一个个也将自己当成了主子不成?我不是在同你们商量,而是通知,今日叫你们来对账,也不过是叫你们做个明白鬼!免得有人说本夫人苛责待下,冤枉了谁!”
她一番话下来,管事们脸色青青白白,好不精彩。
也叫他们彻底清醒了过来——侯府是主子们的侯府,而不是他们侯府。
他们固然是侯府多年老人,可追根究底,那也是奴才!
主子愿意放纵,那是主子仁慈,可若主子不愿意了,他们就什么都不是。
赵瑾自然知道这样做会叫府里有些老人们有些想法,可实在是这几人贪心太过,她要接管侯府产业,就要杀鸡儆猴,免得一个个都拿她当傻子糊弄。
王忠心有顾忌,对他们留有余力,她可不是。
交待完了事,赵瑾就叫他们离开了,有几个不死心的还想求饶,被侍卫提着出去了。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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