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献只答:“郑将军滴水助献,献必涌泉相报之。”朝他行礼,“请将军为我妻换处干净牢房,献先回住处一趟,之后再来牢中。”
郑思言瞪眼,嗤笑:“你还真要在这过夜?”
“是。”
郑思言恶劣道:“可以,不就是换个牢房?我此次抓回来一大帮夏朝细作,正好让她腾个地方。今夜我就要与兄弟一块严刑拷打,啧啧,脑瓜子开瓢特带劲儿,他们必然嚎叫得惨呐!你们两口子,晚上可是睡不好喽。”
王献隐隐皱眉:“献这就回去准备。”
王献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调笑。
可待她回府将锦囊中的秘物看完,却是彻底笑不出来了,随即上马,彻夜从后门出建昌城,直直往城外偏僻的郊外奔。
同一时间,王献买了个牛车。
他将棉被、衣裳、木桶、煎药的炉子全用牛车独自拉去左巡院,在赵琇的新牢房里烧水、煎药,铺被,不紧不慢,最后,靠近坐着的她,将她打横抱起,放上了床。
赵琇刻意冷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相反,你夺走兴儿,我只会更恨你。”
“你想怎么样都可以。”煤炉子上炖着她要服用的退热药,咕咚咕咚,不断冒着氤氲的白雾,将王献白玉般的面容蒸的略有些发红。
他将药膏盖子掀开,指腹沾起膏药,避开她肌肤,隔空伸进她的裙子。
赵琇应激地缩了一下。
王献思索:“是否是我的手太凉了?”
赵琇脚只要挪动便会疼,遂倔强地梗成一根棍子,“你来此地,将兴儿置于何处?!”
“在我挚友钱檀山处,由梅府女眷看顾,四个暗卫都守在他身边,不确保他安全,我怎敢离开?”
药膏几乎化在他停顿许久的指尖,他将她的脚腕捉住,“不上药你的伤便好不了,你一日好不了,我一日不能回去陪儿子,别乱动了,我怕自己会弄疼你。”
“我这一身伤,皆拜你早年造反所赐,王献,你这副做作样子,只能证明你是个伪君子罢了!让我嫌恶!”
“可你昨日还叫我王隐濯......”
一句话,果然让赵琇片刻出神,下瞬,清凉止痒的膏体轻蹭于外翻的伤口上,她咬紧唇,“我自己来!”
“你是病人,我来吧。”
每每擦完,便还在她雪白皮肉上轻轻吹拂,赵琇不得不回忆起从前,自己眼神当真不好,为何当初会甘愿嫁给他,喜欢他,爱上他?
三年来,她唯独害怕,真正害怕的,除了赵兴安危,便是会被人看出她心底的余情未了,被人唾骂和耻笑。
赵琇掩将高傲的头颅竖起,“王献,你想弥补我,只有一个办法。”
他知道后文,只是不肯先说破。
赵琇哼笑:“你个懦夫。”
“是,我是懦夫。一个情感上的懦夫,一个为爱欲冲破理智,背弃信义,放弃原则,一拖再拖、一退再退到连我自己都不能原谅我自己的懦夫......公主,我品行如此不堪,难担大雅,怎敢再奢求你的原谅?”
赵琇听完,撑手坐起来,将赤裸的小腿从他手里抽出来。
药沸了。
她稍微缓下语气,但仍旧冷傲:“我与你,已是这世上相折磨得,最明明白白的一对怨偶。夫妻离心,唯有离绝方能破解。”
“离绝不了的。”
赵琇低怒:“你再说一次?”
王献起身,将手擦洗干净才去拿药炉,滚烫的药荡在勺中,被他舀出一勺,吹凉了,置她唇边。
赵琇的唇硬碰硬,粘连地很紧,“我手没有废。”
“你怕烫,这瓷盏底足不够高,会烫到你。”
他将药执着地喂进去。
这时的他眼中所暗含的偏执,也只有赵琇才能看见,从前在公主府,他偶尔也会用这样的眼神去看她,或是醉酒后,或是深夜醒来,只是那时她尚不知,他执念何为,恩怨何在?
赵琇若有所思地张了嘴,微苦的汤药喂到她嘴中。
“王隐濯。”
“嗯,你说。”
“你当初——”赵琇生冷地顿了一下,撇过脸,掩饰道:“算了。”
“你想问我,有没有想过将二十年前的灭族之祸先告诉你?”
赵琇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忽然将那药碗抢过来,热烫苦涩的黑水尽数入腹,苦的她如胆水崩裂,蔓延至五脏肺腑,激起她唇舌深处试图作呕的咳嗽反应。
王献忙帮她拍背,递来清水漱口,“你喝的这么急作甚?喉咙烫到没有?”
她眼神冷下来,推开他的水,任苦涩蔓延嘴角,“不管你想没想过,反正你最后都没有告诉我,你不曾真正相信过我!”
赵琇摁下心底的那点松动,想他与她,在龚国候的寿宴当晚,谁生谁死,谁输谁赢,便能分晓了,她清醒地放弃掉这段感情,也决意放弃他:“我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选择嫁给你。”
话音刚落。
牢房中响起无数哀嚎声,一句惨过一句。
太过突然,让赵琇汗毛倒竖。
一双手及时覆过来隔在她的耳朵上,将那些让人发毛的惨叫声灭去一大半。
可有一句话,赵琇听得很清楚:
“可我此生最暗幸之事,便是能够娶到你。”
*
只肖再来十日,一年便彻底翻过去,到达正旦。
第1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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