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暴且冷酷的音符慢慢聚合。
古手川已经动弹不得。
带着热情的旋律狂舞。
小百合双手激烈地翻飞,敲击着琴键。
古手川的灵魂被紧紧抓住,被玩弄。
终于音量渐渐降低,旋律像是进入睡眠般平静下来。
等到最后一个音符几不可闻时,古手川才终于松了口气。不过是听个音乐而已,却有一种全力冲刺跑完百米的疲惫感。
不经意回头,正好撞见御子柴也盯着天花板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御子柴探视时间结束后,渡濑和古手川也随之离开了房间。因为二人得出结论,眼下即便继续追问,也没法从小百合口中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出于想要掩盖被小百合琴声玩弄于股掌间的羞耻心,古手川问了御子柴一个问题:
“你怎么会是小百合小姐的辩护律师?”
“给谁当辩护律师,难道不是我个人的自由吗?”
“她可不像有钱能雇得起你的人。要是想利用她打广告,要是真赢了无罪辩护,你的形象反而会更差吧。”
御子柴瞪了古手川好一会儿后,把目光转向渡濑。
然后他不屑地哼了一声。
“反正一查就能知道,那我就直说了。我和她是老相识了。”
原来是这样,那一切都说得通了。御子柴和小百合都曾被收押在关东的医疗少年院。时间也一样。也就是说,二人是少年院时的玩伴。
“我是她的辩护律师兼身份保证人。现在我再说一遍,不要和我的委托人有不必要的接触。这不仅可能妨碍治疗,还可能导致病情恶化。”
“要是没必要,警方也不会想去接触她。”
渡濑仿佛自言自语地说。
“不过,当真胜雄有可能会找她。毕竟对胜雄来讲,她基本上是唯一亲近的人了。”
“……你是说他能穿过层层警备,跑到这儿来?瞎扯。难道逃跑中的嫌疑人还能自己闯进监狱不成。”
“就因为他会做出常人无法想象的举动,所以才至今都没被抓住。要是他们重新见面,你想想后果。比起警方的问询调查,大概率会有更糟糕的可能。”
御子柴沉默了。看样子在威胁对方的技术上,还是渡濑更老到。
“我就相信你是毫无算计,单纯想替她辩护好了。所以一定要协助我们。如果察觉到当真胜雄的痕迹,马上告诉我们。”
虽然是毫不讲理的协助请求,御子柴却似乎没有拒绝的意思。
“如果是为了委托人的利益,那没问题。”
说完,御子柴便转身背对渡濑,朝走廊另一头走去。
“真是一个不好对付的男人啊。哼!”
渡濑愤愤不平地说道。古手川却极其想反驳一句:
“不好对付的是你吧。”
***
除非是传染病患者,否则病人出院后的清洁工作并不会委托给专门的公司,而是会交给护士们做。
日坂恭子把病人用过的纺织品放入专用的筐子,将垃圾桶里的垃圾分类,随后开始对病房进行除菌消毒。
她一边打扫卫生,一边回忆起不久前刚出院的干元老人。老人尽管是位患者,却总把自己的白发打理得干干净净,始终不忘优雅。每次恭子来给他输液,他总是笑脸相迎。对于由爷爷抚养长大的恭子来说,这成了工作的动力。
城北大学附属医院总是人满为患。所以干元这样的高龄患者很难得到长期住院的许可。干元身患老年痴呆和十二指肠溃疡,能在有所恢复后成功出院,也可以说是万幸。而这都是担任他主治医生的御前崎的功劳。
啊,御前崎教授。
不经意间想起他,恭子又差点哭出声来。
尽管身居名誉教授这一高位,御前崎却有着罕见的温和。无论是对护士还是病人,总是那么温柔,从不高高在上。像干元一样敬重他的患者数不胜数。
一位兼具深厚学识和慈悲心肠的高尚的人。
可是,他却被以那种方式残忍地杀害了。
恭子不知不觉咬紧了嘴唇。
根据报道来看,作案嫌疑最大的,是御前崎曾经的病人。恭子感到不可思议。忘恩负义地杀死自己的主治医师这种事,完全不是人类能做得出来的。
“哪怕是罪犯,站在施加治疗一方的角度,也都只是普通的病人。”
这是御前崎的口头禅。然而恭子不禁想,如果杀害御前崎的凶手作为病人被送到这里,自己完全没有自信能把对方当普通患者对待。
(1) 日语词汇“きつい(kitsui)”“汚い(kitanai)”“危険(kiken)”的缩写,意思分别是“难以忍受”“肮脏”以及“危险”。日语语境中,3k职场意味着糟糕、危险的环境;转化为英文则是3d(“dirty, dangerous and demeaning/difcult”)。
(2) 一叠:日本房间的计量单位,一叠等于1.62平米。
第二卷
第5章
十一月二十日凌晨三点十五分,熊谷市御棱威原。
这一带以自卫队基地为中心,分布着大量大大小小的工厂。这个时间点,几乎所有工厂都关了灯,但边缘地带的一栋建筑里,还亮着朦胧的光。建筑物周围,则停放着警方的车辆,看样子,那就是案发现场“屋岛打印”了。
重案组的滑井擦拭着蒙眬的睡眼,匆忙赶往案发现场。熊谷警署接到报案,是在一小时前。深夜报案倒不是什么大事,但报案人的声音让人无比在意。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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