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昭的情绪来得快, 去得更快。
因为借病翘课了半个月的苏家三小姐, 不得不在月底考试前,回书院临时抱佛脚。别的不说,为了苏翰林的面子,她就算不求卓异,也不能落一个才力不及的考核。
所以这日一早, 她就被苏老爷赶着来了书院。至于陶伯那儿,只好让影六去带话,说她在小姐手下活儿多, 暂时脱不开身了。
南麓书院。
背着书篓的苏小昭走进学堂时,全然不顾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 目不斜视, 径直走到第一排,雍隋珠的座位旁。
原先她承包的位置, 已经坐了另一位与雍隋珠交好的世家小姐。
不可原谅!
苏小昭把书篓一搁,右手撑几案,弯下腰,幽幽看入那位世家小姐惊讶的眼睛:“女人, 谁让你坐在她身边的?得到我准许了吗?”
鹅黄衣裙的少女张了张嘴,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对着一个传闻中犯了疯症、刚养好病回来的人, 要较真也是丢她的脸面吧?
所以世家小姐只好憋屈地抿唇点头,回到先前的位置。
看着一脸若无其事地坐下,开始布笔墨纸砚的苏小昭, 雍隋珠也一时哑然,不过她毕竟是幼承庭训,诗礼传家的贵家女子,出于良好礼节,仍是委婉地问候道:“苏姑娘,听闻你身体不适,多日来都告假,在家休养,如今身子可有好些了?”
“其实还没大好,我今日只是勉强出门。”苏小昭认真摇头,然后压低声音凑近她说,“嘿,月底考试临近了,不如我们约好结为小抄之友吧?”
这才是她今天来书院的最高目标。
雍隋珠一怔,摇头:“不可,读书之人怎可有如此行径。”
三言两语交谈后,苏小昭见不成,便战略性退让道:“听说你的考核一直是卓异,那你帮我划一下帖经的重点,再押押策问的题目呗?”
雍隋珠又摇头,“题目我也并无把握。”
并不是她藏私,而是这是名门望族子弟惯有的谨慎作风,往往没有十成的把握,话就不会轻易说出口,以免有牵扯的麻烦。
雍隋珠想了想,又正色规劝她道,“苏姑娘,须知读书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也无坦途可走,不若平日多用苦功。”
苏小昭托腮勾唇看她一阵。
忽然,她身子朝雍隋珠一歪,声音压得更低:“打个商量,你帮我押题,我再跟崔铁花换一次位置?”
雍隋珠脸上微微一红。
“成不成?”
玉面微晕的女子不说话,少顷,低垂了头,默默拿过她案上的书。
苏小昭打了个响指,起身往后走去。
她屈起指,敲了敲秦觅同桌的几案:“这位同窗,可以再和我换次位置吗?”
“疯丫头,你又来干什么?”秦觅先大叫起来。
苏小昭一瞥他,眼角垮下:“我以为,上次跟你说完那出戏后,我们就算是朋友了,不是吗?”
“你还好意思提?!”秦觅瞪眼道。
苏小昭移开视线,对他同桌说:“麻烦了?”
青色衣袍的男子微顿了一下,颔首起身。
不顾秦觅的大声反对,苏小昭提裙跪坐了下来,转过脸对他不善地笑起,然后你来我往地说起话。
一旁收拾纸砚的青衣男子,见状,目光淡淡落在她脸上,似乎对于她在被看穿后,还如同全然无事一样,坦然面对他的反应,有几分好奇与讶然。
就好像,无论别人怎么看她待她,从来都影响不了她自成一体的天地。如同隐士退居在乡间,或无人的山野,但他以为那是再庸俗不过的事,而她,是在自己的一方世界里孑然独立……
正和秦觅你一句我一句,互相暗捅心窝的苏小昭一顿,转过头来,对上了他不躲避的视线——
“挪开你的眼睛。”她掀眼,说:“我不喜欢你看我时的样子。”
那种不怀任何目的,只是冷静而理智地观察她的反应的样子。她再熟悉不过。
学堂内霎时一静。
所有一直注意、或是先前没注意这边的动静的同窗们,此刻都眼观鼻鼻观心,耳朵却悄然竖起来——苏家三小姐和崔家大公子,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怎么就一下子对上还起了火?
满堂的安静中,崔铁花缓缓移开目光,点尘不惊:“让苏姑娘不喜,是我的过错。”
这在外人看来近乎无理取闹的事,苏小昭只是眨了下眼,一副“你知道就好”的表情,也移开了目光。
……
“……你不会是男扮女装吧?”过了半晌,秦觅难得好奇地凑过来问她,还不怀好意地,瞄了下她的胸前。
苏小昭:“什么意思?”
“啧啧,我曾经还以为,世上的一切雌性无论种类,都对那张如花似玉人神共愤的脸冷不下脸……我现在倒相信你是真疯了。”
苏小昭诧异挑眉。
“不会吧?”见她还没自觉的神情,秦觅指了指前面青衣男子的身影,低声嘀咕道:“虽然不想承认,但你没看到那人的皮囊,简直能让全京城的女人,都羞愤自己身为女子吗?”
苏小昭撩了撩眼皮,随着他的手指又看了那边一眼,又无趣收回:“是吗?你不说,其实我都没注意过他长相。”
“骗人。”
“骗你做什么?那种肤浅的长相,我过目就忘的。”苏小昭瞥他一眼,“还不如你。”
“啊?你说什么?”秦觅愕然看她,宛如在看一个瞎子。
肤浅的长相?!他还是破天荒头一回听到有人这么形容崔铁花!
“就是说,比起他的话,还是你这种歪瓜裂枣看得顺眼点。”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认真说,“人类嘛,就是得有点残败感、缺损感才与众不同。”
去她娘的残败感、缺损感!!!
秦二世祖愤愤将屁股一挪:“滚开,老子有心上人了,你看上老子也没用。”
“噫!”
※※
傍晚,苏府。
刚从书院回到院子里,影一就落在了她的面前,凝重道:“小姐。”
“怎么了?”苏小昭问。
“有两件事。第一是晋斐白在京中放言称,自从上次在世子府听了吹雪姑娘的半曲,甚是难忘,所以想延请吹雪姑娘到世子府一叙。”影一说。
苏小昭有趣地笑了一下:“哦?在人尽皆知,我入了雍家门下后,公然挑衅雍和璧吗?这也不像是在让我表明立场,否则,便不会逼我公然叛旧主,毕竟毁了名声后,我也于他无益……他倒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影六一边替她解下书篓,一边问:“小姐,你打算怎么做?”
“接受挑战!”苏小昭打响指说。
“小姐要入世子府?”影六皱了皱眉,不安说,“可是一旦进去,晋斐白会不会不肯轻易放你离开?”
不论是为了逼她表明立场,还是为了落雍和璧面子,恐怕晋斐白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苏小昭伸出狼爪,揉了一把他的头顶:“笨蛋影卫,这种弯弯绕绕的权谋套路,你就别为难你的脑子了,放着我来就成。”
影六气闷,正欲反驳,苏小昭已经转向沉默的影一,问:“第二件事呢?”
影一默然片刻,说,“影卫部……可能出事了。”
“什么?”影六讶异道。
“还不确定。”影一望向她,似乎有些迟疑。
“和我有关?”苏小昭眨了眨眼,说:“还是我不方便听?”
“不是。”影一摇头,“是之前影二提过的,他派了影五去北番,打听王子耶律丹真身边突然出现的能人……”
“他找到了?”影六突然问。
那个有可能懂得还魂奇术的能人异士?影六一瞬间扭头看向苏小昭,目露紧张。
“没有,”影一说,“不过影五现在不知为何,到北番后便失去了踪信,影二来信说,他一直联系不到影五。”
影六刚松了一口气,又提起心来:“影五失去踪信了?怎么会这样?”
虽然影五和影四一样常年在外,在影卫部中很神秘,多年来,连他也没有在影卫部里见过他几面,但却知道影五的武功远在他之上,行事也十分谨慎,怎么会突然出事,而且无半点音讯呢?
“所以尚未确定,影二说,他已经派人手去北番查探影五的消息。”影一眉心微凝起,“现在担心的,是影五绝对不可以落在敌人手中,他的手里,有太多顾家的机密。”
“影一。”影六皱眉说,“我相信影五绝对不可能背叛影卫部,透露任何信息的。”
影一摇头:“我相信影五,但是我不放心耶律丹真身边那位奇人,或许他有什么难以料及的手段也说不定……”
“你们打算怎么办?”苏小昭问。
影一顿了顿,说:“影二派了人去找,等影卫部的消息吧。”
苏小昭看定他一瞬,摇头:“不,大影儿,你现在该回影卫部,就像你原先打算的那样。”
见影一要说话,她扬起下巴表明道:“我接下来要去世子府,是我的决定,我也有为我的决定承担后果,和努力确保我自己安危的觉悟。你不必为了这个原因,选择留在我身边。更需要你的,是影卫部。”
就像她不打算因为迁就,而改变自己的选择一样,他也没有必要迁就她的选择,留下来保护她。
说到底,她不是影卫部真正的主人,影卫部也不是属于她的东西,谁也没有必要为谁牺牲什么。
说完这番话后,她看见影一立在她身前,望着她,沉默良久。
许久。
影一垂下眼眸,平淡说:“小姐,我原先并没有打算离开。”
“我只是担心影五若暴露,会给小姐的处境带来危险。我的职责只有保护小姐,所以,除非是影卫部的情况会危及到小姐,否则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小姐左右。况且,眼下影卫部的情况并不至此,交给影二处理足矣。”
“小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至于影卫部,本就是为了小姐而存在,哪怕全部牺牲,只要小姐无事都是值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卡了一下文,又重新翻了一遍细纲,发晚了_(:3ゝ∠)_
55、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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