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甡不以为然，指着那巨大的雕像道：“我跟你讲啊，像这种来路不明的神仙，肯定是邪教，只有济公活佛那种说得出来头的神仙，才是正教的。”
    史可法：“济公？哪有什么济公，吴大人，您别瞎……”
    他正想吐槽呢，突然，眼光的余光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小巷里冒出来一个人，身上居然只穿了一件破烂的袈裟，拿着一把破蒲扇，对着他们乐呵呵地笑了笑，一转身，又钻回了巷道里。
    史可法：“哎？刚才那是什么？”
    他赶紧对车夫叫道：“快，快去那小巷边。”
    车夫加了两鞭，车子飞快地来到小巷边，史可法向着小巷里一看，刚才看到的怪和尚已经消失不见。
    “丝！”史可法：“怎么回事？”
    吴甡：“我就说了吧，这世间是有济公活佛的。”
    史可法：“……”
    两人的车驾径直进了知县衙门，梁世贤这时才得到通传，赶紧从里面迎了出来：“吴大人、史大人，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不知两位大人到此，有何见教？”
    三人围桌坐下，史可法这才道：“我和吴大人这一次来此，主要是为那仙肥而来的。”
    梁世贤笑了：“哦？试用过了，效果如何呀？”
    史可法笑得很开心：“仙肥的效果真是太好了，西安附近那少数几个没受灾的地方，在使用了仙肥之后，获得了大丰收。”
    西安紧邻着渭河，一些农民靠着从渭河取水，倒也能种植一些庄稼，这一次用上仙肥之后，大获丰收，使得西安的粮食压力减轻了不少。
    梁世贤微笑，这事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根本不意外的。
    史可法道：“我们两人这一次过来，就是想谈谈购买仙肥的事项。你也知道，普通农民是没有办法跑到澄城来买仙肥的，我们决定在西安府开一个卖仙肥的官营商铺，让西安附近的农民能买到仙肥。”
    梁世贤：“这个当然没问题！”
    史可法大喜。
    不过梁世贤马上就道：“不过，两位大人，有件事，下官可得提醒二位。”
    史可法：“哦？请说。”
    梁世贤：“仙肥能使农田亩产提高，但具体能提高多少还得视农民的技术所限，而仙肥是需花钱买的，也即是说……”
    吴甡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仙肥的价格，不能高于粮食增产的价值，否则老百姓宁可不用。”
    “对！”梁世贤微笑道：“两位大人，可有计算好仙肥卖多少价格合适呢？”
    吴甡和史可法对视了一眼，瞬间懵逼。
    这可是个超级复杂的计算题，牵涉到一亩田能产多少粮，一亩田地要施多少肥，一石粮能值多少钱，一斤仙肥又能值多少钱？
    这可不是一拍脑门就能想得出来的，两人来之前没好好想过，也没算过，现在不懵才怪。
    吴甡赶紧拿出纸笔，和史可法两人一起算了起来，算来算去，头发都算白了几根，两人还是没算得清楚这仙肥卖多少合适。
    第534章 高家村的初中毕业生
    两人算得头晕脑涨，还是没结果，不由得有点慌。
    如果该卖多少价都算不出来，这事情谈何搞起？
    梁世贤笑道：“来，我为二人介绍一位后生吧。”
    他大声道：“陈元波，你进来吧。”
    帘子拉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这人看起来约摸十七八岁的模样，一看就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那种，身上穿着一身加厚版的长衫，看起来像个文化人。只是，他的长衫与普通人不同之处在于胸前，刺绣着一个小小的道玄天尊像。
    这种在胸口刺绣道玄天尊像的搞法，是高家村现在的流行款式，很多人都开始在自己衣服上绣上天尊像了。
    这样搞，又好看又新潮！
    而且刺绣时用的材质，因财力而定。
    有钱的人用金线和银线来刺绣，甚至还会点缀珠宝，而普通人则用棉线刺绣。
    这位年轻人用的是棉线，刺出来的就是个绵线天尊。
    史可法奇道：“这位年轻人是？”
    梁世贤微笑：“这是高家村第一届初中毕业生中成绩最好的一位，名叫陈元波！很厉害！”
    吴甡和史可法听得一脸懵：“初中是什么？”
    梁世贤道：“初中是一个学问等级，是目前最厉害的学问等级，能得到初中毕业证，就说明他是非常有学问的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写会算，厉害得不行。除了天尊，已经没有人可以教他知识，他现在都只能靠自学了。”
    这话一出口，吴甡和史可法两人都露出古怪表情。
    你当我们这几位官员是什么人？我们可是进士！
    知道什么是进士吗？
    整个大明朝科举考试，从无数人中杀出来的，最拔尖的学识渊博之士。这个什么初中毕业生，能给我们提鞋吗？
    吴甡和史可法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陈元波。
    陈元波微笑：“两位大人好，刚才梁大人对我的夸奖实在是过了，在下也没那么厉害，各种东西都只是略懂，略懂，初中毕业真的不算什么，在下还需要努力进修。争取能自学完高中课程，那才是更厉害呢。”
    吴甡：“听起来，你的学问比本官厉害？”
    陈元波：“没有没有！在下也许在数学、物理、化学、地理、生物这几项上能略胜两位大人一筹，但在语文这一项上，那肯定是不如二位大人的。”
    吴甡一听这话，刷地一下就生气了，这家伙列了一大堆东西说比自己强，就只说一文语文比自己弱？忒看不起人了。
    史可法也一样气，但他官小，气得也轻点，还能正常说话：“这么说来，陈兄已经金榜题名了？”
    陈元波摇头：“没有没有，连乡试都没参加。”
    吴甡、史可法：“……”
    搞了半天，连乡试都没参加的一个白身，自己给自己封了一个“初中毕业”的头衔，就敢在这里侃侃而谈，气人啊。
    梁世贤看出两人的不快，笑着站出来挡在中间：“陈元波，你且来说说，这化肥弄到西安，卖多少钱一斤比较合适？”
    陈元波微笑：“这个就要和西安现在的粮价什么的配合着来算了，在下斗胆，请问两位大人，西安府现在粮价几何？”
    吴甡：“400文一斗。”
    这价格可不低，甚至比山西平阳府还贵，因为平阳府那边一直得到高家村的输血，而西安城不在高家村手中，所以暂时还没得到高家村无条件的输血相助，粮价自然就高了。
    陈元波将400文一斗记了下来，然后在纸上刷刷刷地写了长长的一排两位文官看不懂的东西，嘴里也在念念有词：“假设西安老百姓对化肥的利用还不够专业，增长不能都达到两倍，以1.75倍来计算……对了，他们还要交税……按大量的产粮会导致粮食的售价轻微下滑，降到300文一斗或者350文一斗是有可能的……”
    “一亩田地需要使用化肥x斤，一斤化肥的价格要在y以下，才能使得……”
    他刷刷刷又一阵算，最后亮出纸来，上面写着一个数字：“两位大人，这个数字，是化肥在西安销售时的极限价格，超过这个价格，农民们使用化肥就不合算了，他们就宁可不用化肥，减少粮食产量，这绝不是你们希望看到的，所以在下建议，化肥的售价最好是在我给的这个价格上再降一点。”
    吴甡：“咦？”
    史可法：“咦？”
    两人定睛看向那张纸，那上面写得乱七八遭的代数公式，看得两人一阵懵圈，这上面写的东西完全看不懂！
    这结果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陈元波将那个数字后面又写了一个乘以3／4，转向梁世贤：“梁大人，我们的化肥批发价，就定在这个数吧……要给两位大人一些利润，他们运输化肥去西安才会积极。最健康的链条，就是生产厂家有钱赚，中间商有钱可赚，零售商也有钱赚，最后的农民也有钱赚……大家都有钱赚，这个链条才有持续性，大家才会一起努力，将粮食产量给提起来。否则，有一个环节撂下担子不干了，整个链条都会崩溃。”
    梁世贤微笑：“好的！就按你说的来定。”
    他又转向吴甡和史可法：“两位大人觉得呢？”
    吴甡：“呃，这算了一大堆，本官也看不懂，也不知道这价格是否合适。”
    梁世贤：“试试呗！只要你们把化肥摆在西安，开始贩售，看看试用过化肥的农民会不会来买，马上就知道答案了。”
    吴甡和史可法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两位文官起身要走了，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又看向陈元波，左看，右看，盯着他旋转着看，看了半响之后，吴甡开口道：“虽然不知道你算得对不对，但是你很擅长计算，陕西巡抚王顺行王大人，正在招聘师爷，你有兴趣去给巡抚大人做师爷么？”
    这个邀请可不得了！
    给巡抚大人做师爷，那是瞬间飞上天啊。
    不知道多少人哭着求着都想去坐在那个位置上。
    然而，陈元波却笑着摇了摇头：“多谢大人好意，在下留在这边，才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巡抚大人那边，应该能找到比在下更好的师爷。”
    吴甡：“丝！”
    这家伙居然还不愿意。
    第535章 新衙门
    吴甡和史可法尬聊结束，告辞离去。
    等他们走远了，梁世贤才笑着招呼了一声陈元波：“元波呀，你过来坐。”
    陈元波坐到梁世贤对面。
    梁世贤这才道：“你这次来到澄城，应该不是算个化肥卖多少钱的，你还有什么重要任务吗？”
    “没有任务！天尊就是让我出来乱转转的。”陈元波的腰板挺得笔直：“天尊说，在下是高家村第一个初中毕业生，而且在下没有偏科，所有学科都学得很踏实，天尊让我出来到处看看，到处走走，用我自己的眼睛确定我的知识在各行各业，哪些地方能发挥出作用。”
    梁世贤点头：“原来如此，那你现在已经在商业这一方面发挥出了一点作用了。”
    陈元波开心地笑道：“是的，我也没想到，我学的数学知识，能在这种地方发挥出作用。”
    梁世贤笑：“好吧，那我就不留着你了，你自己继续逛逛，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能让你发挥作用的地方。”
    陈元波抱拳为礼，然后走出了知县衙门。
    初中毕业生！打天下来啦。
    ……
    与此同时，蒲州城。
    经过好几个月的建设，蒲州城里已经焕然一新。能建得这么快，当然不是高家村的技术能力强，而是这个年头的建筑物并不需要建得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