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宁沉沉地看了老爷子一眼,道:“祖父,我不能遵旨,请恕罪,但是我陈瑾宁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绝不牵连侯府。”
陈侍郎冷傲一笑,看着苏意,“苏大人,你是亲眼看见她抗旨的。”
苏意冷冷地道:“要抓便抓,哪里那么多废话?”
“苏大人!”老爷子看了看苏意,又看着江宁侯,“子言,你们都是劝劝啊,怎么还顺着她呢?”
江宁侯沉声道:“父亲,瑾宁不披麻戴孝不守丧,自是有原因的。”
“是什么原因啊?”老爷子倒是懵了,有什么原因能让她这般倔强,宁死不屈?甚至,连一向有分寸的子言都赞成她这样做。
“带走!”陈侍郎扬手,冷冷地道。
禁军本是随同而来的,亲眼见到陈瑾宁抗旨,便上前抓人。
“不能抓!”可伶可俐拦在前头。
瑾宁沉下脸,“退开!”
“郡主!”两人急了,那天牢是是什么地方?郡主焉能受得住?
“退开,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瑾宁急声道。
陈侍郎冷道:“若不走开,便连你们也一同带走。”
“那你倒是带啊!”可伶可俐怒道。
陈侍郎大怒,正欲下令,
却见一匹白马,直接从门外冲了进来,在人前强行勒住缰绳停下来,马头差点就把陈侍郎给拱了,吓得他疾步退后,却不料,刚好退到瑾宁的身上,瑾宁又被两名禁军抓住,躲不及,他的身子便直接贴了上去,手中的圣旨也飞落在地上。
那人下马后,狂吼一声,“大胆狂徒,竟敢轻薄本将的夫人?还敢丢弃圣旨?”
声音未落,拳头便到了陈侍郎的眼前,陈侍郎只觉得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人便倒了下去。
这一阵晕,半响才回过神来,他在禁军的搀扶之下站起来,看到岳父和侯府的人眼睁睁看着他被打而不援手,心里是又恨又怒,指着靖廷怒道:“陈靖廷,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公然殴打朝廷命官?我定要在皇上面前参奏你一本。”
“参,马上去!”靖廷面容狂怒,眸子燃着烈焰,“本将还要参你一本,参你轻薄我夫人,还把圣旨丢在地上,我倒是要看看,皇上是治你的罪还是治我的罪,走,入宫去。”
说着,一手就拉住陈侍郎的手拽着往前走,“走,这就去!”
瑾宁见他这般狂怒,到了御前,只怕会被治不敬之罪,便连忙对江宁侯打了个眼色。
江宁侯上前拦下,道:“算了,靖廷,此事慢些与他算账不迟。”
他拉住靖廷,眼底有提示警告之色。
靖廷打了陈侍郎一拳,人也冷静了许多,这般胡闹只能出一口气,不能帮到瑾宁,他也不能跟着搭进去。
他沉了一口气,对陈侍郎道:“你且等着,我单独与她说会儿话,劝劝她。”
“不行!”陈侍郎被打了一拳,又听岳父说了那句容后算账的话,正怒火中烧,听得靖廷要单独与她说话,一会她若遵旨,岂不是无罪可治?所以便一口冷然拒绝,且对禁军道:“你们马上把人带走。”
苏意漫笑一声,“哟,陈大人这官威好大啊,不过皇上只是让你来宣旨,不是让你来拿人的。”
“既然抗旨,为什么不能拿?”陈侍郎反问,有圣旨在手,他丝毫不惧怕苏意。
“没听到大将军说要劝劝郡主吗?若劝了不听,你再拿人不迟啊!”苏意眸锋冷凝地看着他。
“谁知道会不会趁机逃去?”陈侍郎冷笑。
“逃去不正合你心意吗?你道她一个抗旨之罪,皇上就会拿她问斩了?你这如意算盘也打得太响了,不如且纵容她一下,让她试试逃走?”苏意皮笑肉不笑地道。
陈侍郎还不同意,想下令,却听得老爷子对禁军道:“二位卖老夫一个面子,先容大将军劝说两句如何?”
老爷子马上就是太子老师,这面子,禁军哪里有不卖的道理?其中一人道:“老太爷,您客气,我兄弟二人只是陪同来宣旨的,飞凤将军若抗旨不遵,这才拿人,若大将军能劝说她接旨自然是更好的。”
“你们二人方才没听到她说要抗旨吗?”陈侍郎怒道。
“我说陈大人,”那禁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您今日的态度可真是奇了怪了,这侯府是您的亲戚,说一家人不为过,怎地今日看来,侯府像是您的仇家啊?且发话的,可是侯府老太爷,是您的祖辈啊,您方才的态度,有些不敬不孝吧!”
陈侍郎一怔,才惊觉自己今日确实有些过猛了,遂清清嗓子道:“正因为是亲戚,本官才要持正执中,免得被人弹劾说本官偏袒徇私,既然二位都发话了,那就劝说劝说。”
靖廷拉着瑾宁的手,便进了屋中。
他看着瑾宁,道:“嬷嬷有一计,把老毒妇当初毒害岳母一事说出来,由我去找太后说,反正人证也是齐全的,不怕调查,只是,你可愿意把你母亲的死因公告天下?”
瑾宁摇头道:“不,不要说,你听我说,皇上不会对我怎么样,顶多是收监或者是打几棍子,都不碍事,我受得住,你也千万不要冲动,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要去找皇上为我求情,知道吗?你相信我,太后会想法子救我出来的。”
“不,进了那大牢里,岂是你说出来就能出来的,皇上最恨的是不孝之人,且你还抗旨不遵,这罪不轻,瑾宁,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岳母确实是被她所害,为什么不能说?”
瑾宁看着急乱的他,眉目里染了几分无奈,轻声道:“上一次负荆请罪,他说他的长孙氏偷人生了一双孩儿,堂堂武将,说出这等丑事,已经颜面扫地,叫人耻笑,若是再叫人知道,他的妻子是被他的母亲所杀,这么多年,他一直被蒙蔽,一直被欺骗,甚至,像个傻子似的把自己唯一的亲生女儿丢到庄子里任由其自生自灭,他这辈子,只怕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笑话,他也不可能再活得下去。就算他不管那些流言蜚语,我外祖父旧部众多,且都死心塌地,若知道他这般糊涂害死了母亲,你觉得,大家会放过他吗?”
第380章 我要上个折子
靖廷微怔,“你还是为他着想了,你心里是不是已经不恨他了?”
瑾宁苦笑,“恨,怨,可到底,他是我的生身父亲啊,他在东浙,也救了我一命。便不说这些,他是武将,咱也是武将,武将的归宿,不该是这样惨淡。”
“可若不说,只怕你就得吃苦了,我不忍心。”靖廷叹了一口气道。
“我不怕吃苦,前世今生,吃的苦还少?总之这一次你听我的,不可求情,也不可让师父他们去求情,这事会慢慢过去的。”
靖廷心中揪痛,成亲的时候,他说过,不会叫她吃丁点的苦头,不会叫她掉一滴眼泪,这才成亲几天?他已经做不到了。
他伸手抚摸着瑾宁的脸,眼底有沉痛之色,“好,我听你的,但是你放心,这口气我会为你出的。”
“嗯!”瑾宁冲他一笑,尽量看起来笑得鼓舞一些,却不料竟红了眼圈。
靖廷一把抱住她,几乎把她揉入身体里,喃喃地道:“我怎么忍心让你一人去受苦?我本想打他一顿,陪你进去,我们说好了甘苦与共。”
“不,不!”瑾宁连忙挣扎开,看着他,难忍泪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我只怕外婆去的时候,我还在牢里,你得帮我去探望她,跟她说话,她说什么,你记着,到时候告诉我。”
这是她最痛的,嬷嬷说要走的时候,她想过逃一阵子,等婆儿去了再回去请罪。
但是一旦她逃去,皇上一定震怒,迁怒于侯府和甄府,若惊扰了婆儿,反为不妙。
“你放心,我会入宫求太后拿药,一定让外婆撑着,等你出来。”靖廷抹去她脸上的泪水道。
“好,好!”瑾宁胡乱地也擦了一下脸,“我该走了。”
靖廷牵着她的手,“嗯,我们走!”
陈侍郎看到瑾宁出来,松了一口气,扬手下令道:“带走!”
侧门,查端明看着这一幕,扬唇笑了起来。
人一旦有了弱点,哪怕只是小小的弱点,都能致命。
陈瑾宁,你的弱点在于你太过坚持,太过执拗。若圆滑一点,能屈能伸,不至于有这一场灾祸。
她笑着走了,昂首挺胸,除掉陈瑾宁,对她而言,便是除掉一个心腹大患。
瑾宁直接被带到了御前,皇帝听得她宁可抗旨也不去磕头,大为震怒,命先关到刑部大牢去。
瑾宁抗旨被抓走的事情,也传到了国公府和大将军府。
嬷嬷前去告知大将军府的人,让他们保密,不可惊动大将军和老夫人,也不可代为求情。
大将军府的人自然不敢告知老夫人,但是若说不求情,可就做不到。
甄士安马上便去找平安公主,平安公主又去找靖国候夫妇,连同江宁侯一起入宫。
但是,皇帝本来就在盛怒之中,陈瑾宁是先因不孝而抗旨,如今竟还有这么多人为她的不孝抗旨求情,他发话下去,谁敢求情,马上以抗旨大不敬之罪把瑾宁处斩。
此举,吓退了求情的人。
初三叔本来是不告知陈国公的,但是听得说求情的人引得皇上再震怒,他惊慌之下,便进去禀报了。
陈国公没有真的重病,他的伤势几乎都好了,但是,因为伤势而引发的一些病根却侵蚀着他的身体。
听了初三叔的话,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国公爷,您说该怎么办?”初三叔很是担忧,那刑部大牢岂是三小姐能待的地方?如果连侯府那边都没办法,可真是叫人担忧啊。
陈国公静静地想了一下,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抗旨,皇上肯定震怒的。”
“那……就没别的办法了?”初三叔哎了一声。
“没有,没有别的办法。”陈国公慢慢地走出去,看到外头一片飘白,怔了怔,“下雪了?”
“下了,下了好一会儿了。”初三叔扶着他,“回去吧,外头冷。”
“这刑部大牢,我去过!”陈国公慢慢地走出去,站在冰天雪地里,回头冲初三叔笑了一下,“那刑部大牢就和如今一样的冷。”
初三叔不知道他笑什么,有些气恼,“这么冷,三小姐哪里受得住?”
“听说,青州的冬天也很冷,瑶亭庄子在山上,到了冬天,厚厚的冰覆盖着山上,寒风嗖嗖,人在外头走上一阵子,都得把耳朵给冻掉了。”
“倒没这么夸张,不过山里冷是肯定的。”初三叔不知道他说这些做什么,回屋取了件披风,给他搭上。
“听说,山上冬天的时候烧炭,没热炕,在屋里烧炭取暖,有一天晚上,门窗都关严实了,瑾宁和齐妈妈睡在里头,都晕过去了,差点丢了性命……”他又笑着说。
初三叔听得难受死了。
陈国公看着院子里凋落的花木,道:“我们国公府,暖和,每到冬天,厚厚的棉袄皮子衣裳裹了一层又一层的,陈梁柱和陈瑾瑞两人屋里都有火墙,有暖炕,冬天的衣裳棉被,只有多余没有不够的,出入都做暖轿,去哪里都有暖手炉子,若下雪了,他们在外头打雪仗,回来定能喝上滚烫的姜汤驱寒。”
初三叔怔怔地看着他,他这些话听着人心里哇凉哇凉,又丝丝地抽痛。
陈国公忽然转过身来,又是冲他一笑,“但是,唯有她,才是我的女儿,才是这国公府的千金啊,我没护过她一日,我十六年来,只护着另外两个不是我亲生的孩子,让他们温饱富足,让他们无忧无虑,为他们筹谋未来,而我的女儿在很远很远的青州,在那冰封一片的瑶亭山上,你说,十年前今日这样的冬天,她在做什么?十一年前的冬天,她在做什么?那我不知道的十四年间,她在做什么?”
“不要说了,说得我这心里怪难受的!”初三叔哽声道。
陈国公却又是一笑,“但是,纵然这般,你看她今日,多出息,多出息啊!”
他这笑,满足,却又悲凉。
默默地站着,任由寒风吹袭,头上,肩膀上,落了点点白雪。
良久,他转过有些冻僵了的身子,道:“我这身子,只怕再不能为朝廷效力了,我上个折子,你拿去给李大人,让他帮我送抵御前!”
“什么折子?”初三叔问道。
“辞官!”陈国公慢慢地走回去,脚步蹒跚。
第381章 他要救女儿
初三叔听得他要辞官,有些失落。
权宠悍妻 第2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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