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家长，真是……
    她头疼不已，去看沉默坐在一侧的霍成凛：“怎么还不打电话？”
    “他那个女表……他那个妈才不管他呢！”刘建在一边幸灾乐祸地嗤笑：“跟个孤儿差不多，老师你让他打哪儿给你变个家长过来。这么着了得了，叫什么家长。”
    “刘建！”
    这话实在是说得太难听了，班主任皱着眉训斥：“大家都是同学，你怎么说话呢？老师平常就是这么教你的？”
    “我跟别人可不是这样。”刘建撇撇嘴：“他算什么同学。我呸。”
    已经是十八岁的小伙子了，很快也要高三毕业，老师能做的事情实在有限。
    班主任无奈地叹了口气，劝不动只能去看呆坐在一侧的少年：“霍……”
    她刚想说，实在不行就不用叫了。
    却见霍成凛捏着手机，睫毛颤了两颤，像是下定了决心。
    很快拨出了一串电话。
    “大嫂。”沉默寡言，一向都冷淡得很有疏离感、十分不合群的少年声音平静，却仿佛带着点压抑的委屈。
    他垂下头，指尖抠抠打架时候不小心弄破的校服裤子，低声道：“你现在有空吗？”
    “我们老师要家长来学校一趟……要是你没空的话就……好的，谢谢大嫂。”
    他收起手机，仰起脸抿着唇道：“于老师，我大嫂一会儿就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刚还浑身低气压，整个人陷入凄风苦雨的少年周身像是一瞬间明媚起来，嘴角都要翘起来。
    他甚至控制不住地看了刘建一眼，带着点得意和炫耀。
    看，我也有家长来。
    刘建有点莫名其妙，忍不住骂了一句：“神经病啊，请家长还这么高兴。”
    霍成凛向下撇了撇嘴角。
    这个从来阴郁孤僻又聪明的学生，难得露出这样孩子气的一面，班主任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把药箱往桌上一放：“来，擦药。有什么事情等你们家长来了再说。”
    阮寒星到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已经涂了消毒药水。
    刘家住得近，刘妈妈正拉着自己的宝贝儿子眉开眼笑地说着什么，显然对儿子给自己出气的行为十分欣慰。
    霍成凛则垂着头坐在班主任的旁边，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头上凌乱的小卷毛耷拉下来，整个人显得格外的可怜。
    看着他青紫的眼眶，阮寒星快步上前，皱眉：“这是怎么了？”
    又拉着他上下打量：“打架了？没打过？都伤在哪儿了？要不要紧？”
    没料到她一进门，不是责问，而是接连的关心。
    挨打时候都没有反应的霍成凛，鼻尖突然控制不住地酸了一下，赶紧垂下头，用力眨掉猝不及防掉出来的眼泪：“大嫂，我没事。”
    “您就是霍成凛同学的大嫂？”看她这么年轻漂亮，班主任有点惊讶，起身握手：“我是他们的班主任。”
    “于老师。”早就调查过弟弟所在班级的基本情况，阮寒星准确地问好：“初次见面，您好。”
    见她彬彬有礼，不像是不讲道理的样子，班主任松口气，将两个人打架的事情简短地描述了一遍。
    刘妈妈在一边撇撇嘴：“要怎么罚老师尽管说，反正我儿子没做错。他这是孝顺，心疼我这个当妈的，我听了心里痛快。要赔医药费还是写检查，我们都认了。”
    这话一听，就是还有别的原因。
    “怎么回事儿？”阮寒星去看霍沉，却见他撇开脸，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他当然不好意思说了。”刘建有些幸灾乐祸，鄙夷道：“他妈妈当小三勾丶引我爸，我找他麻烦怎么了？谁让他妈不三不四地破坏别人家庭？”
    他轻哼了一声，揉揉酸疼的胳膊：“以前欺负他他都不吭声，怪没劲的。下次他再还手，我还揍他。”
    刘妈妈在一边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反倒赞许地拍拍他的后脑勺。
    霍成凛攥紧了拳头，低着头死死地咬紧了牙根。
    他知道，他的出身就是他的原罪。
    谁让他就是有那么一个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母亲，活该他遭受鄙夷和排斥。
    那大嫂呢？大嫂会怎么看他？
    是不是也觉得他肮脏低劣，活该被人欺负？
    他就是下水道里的臭虫，活该人人喊打，根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黑暗阴郁的情绪几乎将他完全吞噬。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卷发被人轻轻地拨弄两下。
    霍成凛微微一愣。
    阮寒星神情温和地摸摸他的发顶，没有丝毫的嫌弃。
    这种陌生的触感，让他不禁有些呆滞，下意识地跟着伸手去摸自己的头顶。
    不一样。
    跟她摸不一样。
    那种仿佛被人宠溺的温柔触感，美好得像是一场梦境。
    “欺负一个年级比你小，个子比你矮的人很有成就感，是不是？”清凌凌的目光中含着冷意，阮寒星看着刘建：“欺负弱小，就算找了报复的借口，你很得意，很值得炫耀，是不是？”
    “我才不是找借口！”刘建涨红了脸：“就算他比我高比我壮，我还是要揍他！”
    “我听你的意思，你不是第一天欺负他了？”阮寒星神情更冷：“他做错了什么，要被你这么欺负？”
    “谁让他有那么个妈……”刘妈妈也忍不住插嘴道：“活该，他妈做出那样不要脸的事儿，他……”
    “你也知道是他妈妈做出的事情，不是他！”阮寒星不客气地打断她：“出轨这种事情，是女人单方面的吗？骂他妈妈，欺负他，怎么不找找你自家男人的问题？”
    “去欺负他妈妈，找他妈妈麻烦，去揍你老公啊！欺负一个未成年的孩子算什么本事！”
    奇怪了，明明是男人管不住自己，怎么错误全是别人的？
    大概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刘妈妈和刘建一时都有些瞠目结舌。
    即使觉得大快人心，秉承着为人师表的责任感，班主任仍旧忍不住苦笑劝道：“那个……霍成凛同学的家长，这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我看合适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