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人绝望的是,机括被卡得死死的,她使了吃奶的劲也没能扣动,而且这本就不是一件适合短兵相接近身攻击的武器。
男人扯过弓弩,随手抛在地上,闪电带来的光虽已消退,他却抓住了沈寒香的手腕子,使力往外拖。
“还带着个小娘们儿,艳福不浅嘛,老子快半年没开荤,是孬种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着,最好别让老子逮到,逮一双送你们上路做亡命鸳鸯。”
被抓住胳膊往外拉拽的时候,沈寒香吓得忍不住尖叫了起来,她简直不敢相信那是她发出的声音,比起塞外的狼群,人比狼要可怕得多。就在衣领被死拽住往上拎时,她听见兵器掉在地上的咣当声,那男人用的是一件重兵,她没看清是什么,只顾得上紧抓住衣服,大声叫骂,两条腿毫无章法乱踢乱蹬。
沈寒香的脚踝被抓住了,身体被砸在床上时,她彻底晕头转向了。
“你他妈的……”
就在男人覆上来时,沈寒香一口咬住他想抓她脖子的手,男人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直至沈寒香因窒息而不得不张口。
“妈的,臭娘们……”
挨了两个耳光,沈寒香视线发花,屋内漆黑什么都看不清了。
先是把沈寒香的两手按在她身后,她感觉到绳索,拴好之后,头发被男人粗鲁拽起,头皮似乎要连根被拔起,沈寒香嘴角倒吸着凉气,她嘴角破了,吸一口气脖颈上的筋就跟着抽动。
男人还在不住嘴得骂脏话,滚烫粗糙的手掌心摩挲她的皮肤,一只手顺着她的脖子往内钻,另一只手仍警惕地掐着沈寒香的脖子,只留存一点微弱空间让她维持呼吸。
孟良清藏好了么?沈寒香眼神漫无边际地试图从黑暗的视野里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哪怕一点人影也好。
就在腰被掐住时,一股顶着嗓子眼的恶心感令她不住躺着干呕,几乎没吃什么东西的沈寒香,没吐出什么来,男人毛茸茸的头埋在她的脖子上,终于松开对她脖子的钳制。
沈寒香猛吸了一口气,卯足劲扭动,紧接着头发被抓住,嗡嗡作响的耳朵里听见不太清晰的怒骂:“老实点!不然老子先剔了你的手脚筋!”
这次的耳光太重,沈寒香尝到血味,舌头抵到口腔中有个小小,圆圆的硬物。
那是一颗后槽牙。
要是真的逃不过……
沈寒香含糊地想,侧头吐出一口血沫,带着她的槽牙。
也许她还有机会,沈寒香抽了抽鼻子,尽力稳定呼吸,暗自留意男人放松警惕的时刻,在这之前,那恶心的手脚,贴着她的皮肤而行。
衣裙被撕开的锐利声音让沈寒香恍恍惚惚觉得,有什么东西,凌驾于她的身体之上,她似乎飘到了无边黑暗里,俯视这一切。脱控的感觉,就像她的第一个孩子,快要没命的时候。
不该是她亲手夺去他的性命,但惟有她亲自动手,才会比任何人凌辱他都要来得干脆痛快,少受苦楚。
就在沈寒香出神时,那手抓住她的脚踝,浑浊的呼吸激起她小腿皮肤一阵寒粒。
她徒劳地踹了踹,只像是某种情趣一般,扎人的胡子让她又想吐了。
终于到了男人捞起她的腰,裙子被撕破的声音让沈寒香浑身一凛,她听见了尖叫声,甚至带着哭音,像她自己发出的。
一股汹涌滚烫的热流喷溅在她大腿上,男人直起身,踉跄了两下。
沈寒香猛坐起身,一腿高抬直从男人头部竖劈而下,她哆嗦着抱着散乱零碎的衣服坐在黑暗里,缩到了床的一脚,试图尽快穿起衣服,手却因为过于紧张而无法分辨哪里是小衣哪里是长裙。
男人的惨叫声没有停止,叫声忽然变成了闷声呜咽,似乎被人握住了嘴巴。然而即使这样,还是有一声尖锐的痛叫从那男人的喉咙甚至是胸肺里直直发出。
沈寒香镇定下来,她好不容易穿起幸存不多的完整的衣裙,摸到她的斗篷,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她听见一记又一记的沉闷声响,像刀剑砍在血肉上的声音。
她挪到窗边,嘴里不住小声叫:“孟良清……孟良清……你在哪里?你在这里吗?孟大哥……”她声音转而呜咽,后怕吞没了她,眼眶直发酸。
“我在这儿。”
终于,带着湿润的血气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沈寒香的手被握了住,她感受到了,那是孟良清的手,带一点凉,常年习字的人,食中二指有细细的薄茧。
孟良清浑身发抖,丢开手里的刀,清脆的声音让沈寒香不安地问:“你杀了人了?”
“嗯。”孟良清小声说,他在发抖。
“没什么,我们走。”孟良清用发颤的声音说,他在沈寒香跟前蹲了下去,示意她趴上自己的背。
沈寒香从他的肩窝里嗅到浓重血气,虽然她看不见,只不知道天为什么黑得这么厉害,现在也听不见雷声了。但黑夜在她的印象里不是这样,她竟一丝光都看不见了。
“孟大哥。”
孟良清小心翼翼地起身,他经过尸身时小绊了一跤。沈寒香听见了开门声,她身体不自觉抖了一下。
“怎么了?”孟良清低声问她。
“没事,我有点害怕。”沈寒香说。
“没事了,我的人都在。”
打斗声似乎平息了,风雨声钻进耳朵里,沈寒香缩着脖子,听见孟良清和其他人说话,指挥他们离开山谷,他们上当了,这里没有什么猎户。
“是有人引你来,想杀了你吗?”听着孟良清说完话,沈寒香把脸贴着他的耳朵问。
孟良清点点头,“我会保护你。”
“嗯,我们现在回去吗?”沈寒香问。
“嗯,只能回去,等天亮了,去府衙找人救援,还是得找当地官员配合调查。”孟良清住了嘴,他有点后悔,如果不是过于自信,沈寒香就不会跟着遇到危险。他的手指还粘黏着人的血肉,他挖了那人的眼珠,现在依然浑身紧绷。
他们都没有说话,沈寒香听着孟良清急促的呼吸声,似乎能透过呼吸摸到他的心跳,他一定也在害怕。她想说点什么,但不是时候,她现在完全看不到光了,已经出了屋子。沈寒香自觉不能在这种关头告诉孟良清她看不见,否则他也许会方寸大乱,他们还没有完全脱险。
“我和福德来的路上,遇到一路江湖人,福德说,有昨晚同我们交手的人。”沈寒香小声地说,语速很快,只有离得近的孟良清能听见。
他背着她向山路靠近,安慰的话语听起来令她好受了很多:“我手上有皇上钦赐的令牌,只要给州府递信,我们就安全了。”孟良清脚步不快,但走得很稳,静了片刻,沈寒香听见他饱含歉疚的疲惫嗓音,“对不起,我吩咐了福德不要让你出来,吓着你了罢?”
沈寒香贴着他的脖子,孟良清身上微苦的药味从血腥气之中透出来。
沈寒香贪恋地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你不告诉我怎么回事,我才担心。”
“以后不会了。”
“孟大哥。”
孟良清侧过脸,轻轻亲了亲沈寒香的嘴角,他的脸绷得很紧,沈寒香虽看不见,却隐约察觉到空气凝滞,她咧开受伤的嘴角笑了笑,“我没事……我刚才在窗户外面,听见你的声音,只想你没事就好,现在你没事,我就高兴了。”
孟良清沉默地嗯了声,加大步伐往山上走,忽然山谷中响起一声惊叫。
“少爷!快跑!有人……有人在埋炸药……”
是福德。
沈寒香慌忙抓紧了孟良清的肩膀,就在回声撞击在山壁上刹那,震耳欲聋的巨大爆炸声彻底湮没了沈寒香的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中毒什么的我才没有受到某个留言的启发呢!
☆、九十四
再次醒来是在死一样的阒寂中,沈寒香动了动手指,好在能够活动,但稍一挪动身体,就察觉到手肘和膝盖被重物压着。不片刻,痛觉伴随清醒越来越明显。
萦绕在鼻端的是难言的潮湿和泥土气味。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
微弱的热源从她的颈子里抬了起来,是孟良清的鼻息,他身上那种药味很容易辨认。
“怎么样了,还好吗?”孟良清说话时潮湿温暖的气息轻轻吐在沈寒香的耳廓上。
沈寒香道:“没事,你呢?我们在哪儿……”犹豫在她舌端,她声音有些发哑,“我们被埋住了?”
狭隘的空间里静默片刻,孟良清的声音再次响起,“爆炸引起山体坍塌,我只来得及抱住你,同行的人不知还在不在……”孟良清有些悔恨,他的手握紧成拳,试图向上再挪一些,给沈寒香腾出更大一点的容身之处。
然而经过这一夜,每一丝挪动都让他觉得更可能整个人垮下来。只得放弃,他侧过脸,轻轻以嘴唇碰了碰沈寒香的鼻子,小声安慰:“没事的,要是天亮我还不回去,留在城里的人会知道出事了,他们知道千绝山这地方,一定会来救援。”
沈寒香轻轻“嗯”了一声,感觉脖颈里有潮湿的液体。
“你流血了……”沈寒香声音发颤,她想摸摸孟良清的伤口,说点什么来安抚他的伤痛,却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没事,一点小伤。”孟良清轻轻笑起来,接下去说的话让沈寒香难以遏制心酸:“没想到我能有这样的力气,我还是能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能保护好你。”
记忆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沈寒香想起在塞外时,孟良清带她骑马,他们不小心碰在一起那个若有似无的吻。和孟良清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在这幽谧的小小方寸天地里漫了出来。
“圣旨都下了,总不能抗旨。将来十年、百年,难不成让你想起我来,全是想起个药罐子不成?”
孟良清接旨巡察时,她担心他的身体吃不住,却听见这样的回答。
眼下他又这么说,沈寒香比谁都明白,看着不在乎,说着习惯了,孟良清终究还是以自己身体不好为遗憾。他比谁都想健全地、有力地护着她,为了能让她有一个“妻”的位子,他又付出了什么?
也许比她想象的还要多,他以单薄之躯,沉默言行,暗中承担的一切。在这个生死关头难以回避地泛了上来。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沈寒香说。
孟良清胸腔里传出愉悦的笑声,他的鼻子碰着她的额头,轻声说,“怎么够呢?怎么都不会够。”
“别说话了孟大哥。”
“你怕我撑不住。”
沈寒香没作声。
“放心。”话声顿了顿,“在有人来救你之前,我一定撑得住。”似乎为了坚定意念,他又重复了一遍,“必须撑得住。”
沈寒香脖子上湿润黏腻的感觉愈发明显,一定是孟良清的肩背脖颈上有伤,止不住流血。沈寒香在泥土里活动了半天的手臂勉强能移动了,为了防止更大面积坍塌,她十分小心地挪出手来,轻轻碰了碰孟良清的脖子。
“唔……”孟良清痛哼了一声,与沈寒香碰在一起的腿也轻微弹动了一下。
“很疼吗?”沈寒香带着哭腔。
“傻丫头,不疼,都这么久了,伤口早就止住血了。而且一直没有动,有点木了。”
沈寒香很想做点什么,但她没什么能做的,这里除了黑暗和泥土,根本没有什么能止血的东西,她甚至不敢用力呼吸。要是没有坚持出来就好了,也许孟良清已经带着人回去了。
孟良清鼻子在她脸上移动,轻轻“咦”了一声,舌尖尝了尝鼻子碰到的湿润。
“哭什么?真的没事,你别这样,本来没什么事,这不是你的错。”
孟良清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不住用温柔的声音安慰她,“这群人计划好了要在千绝山里动手,你来不来他们也会动手,要不是你带来江湖人的消息,兴许我连躲避的反应都不会这么快,也许我们已经死了。”
“不会死的。”沈寒香坚决地说。
“嗯,我不会死,不然你这么傻,还有谁来护着你呢?”
沈寒香脸孔发烫,不服气道,“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也没有惹祸……”
孟良清笑了。
沈寒香发狠地堵住他的嘴唇。
一晚上没有喝水,他们的唇瓣早已干裂出血,这是个和温柔不相干的吻,也许有恐惧,对死亡的恐惧。沈寒香被亲得浑身发软,好在他们现在本就不能动,孟良清濡湿她的嘴唇,舔舐她嘴上的裂口,鼻子磨蹭她的鼻子。
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像有温度的光一样,在她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就像一束希望。
第7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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