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湛深沉默着，不是不想说，而是有些话，真的不忍心说出口。
    她清澈的目光，没有一点点的杂质，让他下意识想要避开。
    他从来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男人，他的果敢、他的决绝，商场谁不知晓？
    但凡他做出决定，哪怕是上亿元的生意，他都可以不眨一下眼睛。
    但，唯独关乎到她的事情，他真的就没有办法了。
    他一次次体会着那种无奈的感觉……
    上辈子，大概他欠了她，所以这辈子，他注定要被她折磨着。
    他总是想着，如果那一天，他没有遇见那个小女孩，如果那一天，他们就那样错过了彼此……
    不。
    不会有那样的如果。
    他感恩着与她的相遇，哪怕此刻，她一点儿都记不起他。
    他依然感恩着。
    “晚晚。”他嗓音艰涩地喊她，摸着她可怜的小脸，“过去的事情其实不是那么重要，你还有我，你一直都有我，是不是？”
    “既然不是那么重要，那为什么不可以告诉我？”
    “陆湛深，我不是你的小朋友，我是你的妻子，我是一个成年人，不要总是想着保护我，不要总是用这种方式来保护我，不要再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可以吗？”
    乔晚晚轻轻眨眼，唇边噙着薄薄的笑容。
    仿佛是在抽丝剥茧，当她一层一层地揭开，当触及到真相的时候，可能会痛得鲜血淋漓。
    可，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接受的。
    再痛，都会过去的。
    小时候不就是吗，痛着痛着，也就熬过来了。
    “你害怕我受伤，所以你隐瞒了我许多事情，你隐瞒了我一次又一次，可你心里不会觉得很累吗？”
    “晚晚……”
    “我没关系的，就算知道了很会难过，我也没有关系的。难过了我可以哭，我也可以咬你啊！”
    “反正你都习惯被我咬了，是不是啊？”她忽然冲他咧嘴笑笑，眼底泛起清薄的雾气，泪水在眼眶中滚动。
    可是她忍住了，没有掉下来。
    她还记得，当她去酒店找他的时候，那会儿她心里想着，她终于寻觅到了依靠，她终于有了庇护，她终于可以不再畏惧方雨柔母俩……
    但是此时此刻的她，即将为人母，可能是因为那一份牵绊，让她渐渐明白为母则刚的道理。
    她不可能，也不可以永远躲在他的羽翼之下。
    她需要长大，她必须长大，必须学会自己面对许多事。
    她不仅仅是他的小妻子，她也是小乖的妈妈。
    ……
    这天下午，陆湛深带着乔晚晚来到乔家别墅。
    他的车子停在外面，他等在车里。
    他答应她的，让她自己进去，不管即将发生什么，都让她自己面对。
    乔晚晚缓缓抬起头，是熟悉的地方，却好像少了眷恋的感情。
    偌大的房子，瞧着冷冷清清，仿佛没有人住一样。
    门铃响了几下，过来开门的是方晓希。
    见到乔晚晚，还有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仿佛有好几种情绪交融在方晓希眼底。
    “我可以进来吗？”乔晚晚往前走了一步，双手有些紧张地交握在身前。
    别墅里看不到佣人的身影，方晓希转身去了厨房。
    回到客厅，她将手里的杯子递到乔晚晚面前：“喝吧，是鲜牛奶，昨天刚买的。”
    乔晚晚接过杯子，薄薄的唇角抿出一抹浅笑：“你妈不在家吗？”
    她找方雨柔，有些话要问，直觉告诉她，方雨柔应该知道。
    当她说要过来的时候，陆湛深也没有阻拦她。
    方晓希凝视着乔晚晚的脸庞，目光慢慢平静下来，没有了一开始的惊讶。
    她淡淡地开口：“我妈在睡觉，两点了，她应该快醒了。”
    “那……我等一会儿吧。”乔晚晚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牛奶，是温的。
    搁下杯子，她抬眼看着方晓希。
    何曾想过，当初那般憎恨的人，如今能够这样平静地坐着，这样平静地说着话。
    方晓希剪去了长发，现在的齐肩短发好像更适合她，她的脸更加瘦了，肤色也很暗沉，可是那双眼睛却格外得清亮。
    彼此沉吟许久，方晓希轻声问：“你的肚子，几个月了？”
    “五个月多。”
    一声幽幽的叹息，方晓希嘴边弯起弧度，不是嘲讽，也没有轻蔑的意思，只是一声叹息而已。
    她继续问：“是他要你生下来的？”
    兴许是没有听明白话里的意思，乔晚晚愣着不说话。
    “乔晚晚，你那种成绩念大学本来就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现在又弄出一个孩子来……你的心还真大。”
    二十岁的大学生生孩子，是不稀奇，可脑子大概也是进水了。
    反正她是理解不了！
    方晓希这话说出口，好像让原本尴尬的气氛瞬间有些舒缓。
    乔晚晚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既然有了，当然要生下来。”
    又是好一阵沉默。
    方晓希直截了当问道：“你今天过来找我妈，是不是想问关于你妈妈的事情？”
    “你，你怎么知道？”
    “乔晚晚，智商这种东西，真的是没什么道理的。”方晓希淡淡地笑了一声。
    “其实我那时候看不惯你，大概也是因为你实在太蠢吧，你说你堂堂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能蠢成这样？书念不好吧，那就应该努力多看看书，可你偏要弄出些歪门邪道去作弊。作弊就作弊了，被我妈揪出来你还不服气，非要去打人家系主任一耳光，结果闹得学校人尽皆知，你说你蠢不蠢啊？”
    “方，方晓希，你……”
    乔晚晚脸色微变。
    现在是几个意思？突然说这些陈年旧事干嘛？又要跟她掐呢？
    “乔晚晚，你倒是说说看啊，有哪个千金大小姐是像你这样没脑子的？说你是乔叔叔的女儿，说出去谁信啊？还以为当初抱错孩子了呢！”
    “方晓希……”
    方晓希继续打断，眼底赫然涌现出一抹晶莹：“乔晚晚，你的妈妈没有死！”
    “……”
    “我早就知道了，你妈妈没有死，我以前就提醒过你的，可是你当时根本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