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方雨柔披头散发，套着松垮的睡袍，跌跌撞撞从楼梯口冲过来，憔悴的面孔狰狞恐怖！
    边跑，她嘴里边呵斥道：“晓希住嘴！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还不赶紧给我住嘴，给我住嘴！住嘴啊死丫头！”
    啪——
    方雨柔愤怒地扬起手，一记清脆的耳光，乍然响起在空荡荡的屋子！
    打完了，她的手指在发颤。
    她不想打的。
    不想的……
    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很大的力道，方晓希的脸被打偏到一边，嘴角渗出一条刺眼的殷红。
    可她，只不过是轻捂脸庞，好像已经习惯似的，微微闭了闭眼，抑制着情绪。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眶有些湿润，却出奇的平静。
    “妈，你如果再这样莫名其妙打我，那就别怪我狠心扔下你。我不是在威胁你，你到底听明白没有？”
    方晓希轻轻淡淡的声音，没有太多起伏，听不出任何情绪。
    最后的那句问话，不是在威胁，更像是，一种无可奈何吧。
    “我莫名其妙打你？我是在莫名其妙打你吗！”方雨柔的嗓音很沙哑，也很尖锐，刺耳难听。
    方晓希抿着嘴唇，不想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争执上多费口舌。
    眼前的场面，让乔晚晚不敢置信，心里不由得滑过淡淡的酸涩。
    曾经的她，不知挨过方雨柔多少耳光，可是现在，挨打的人却成为了方晓希。
    这段日子，想必方雨柔母女俩过得挺糟糕的，比起上次她见到她们时，还要糟糕许多吧。
    虽然她心中有几分同情，但说到底，这都是她们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乔晚晚往前走了一步，站在方雨柔面前，直接说明来意：“方阿姨，我有事情要问你，关于我爸爸妈妈。”
    那些她不知道的真相，也许只有方雨柔知道。
    可是她不确定，方雨柔是否愿意告诉她。
    方雨柔冷冷哼笑，目光往下扫荡时，不经意瞄了一眼乔晚晚的肚子，她眼神略有惊讶。
    转而又望着自己的女儿：“晓希，你看看啊你看看……人家秃毛鸡多能耐啊？人家的肚子多争气啊，这啊，就叫手段，这才是本事！”
    “哪像你啊……尽知道念书，书念得再好有什么用？呵呵，到头来，还不是一无是处！全念到狗肚子里的去了！”
    方晓希想要忍着的，这段时间她一直忍得挺好的，可是现在，她忽然就不想忍了。
    很疲倦，很心累，很压抑……
    很多说不清楚的情绪在她胸腔翻搅！
    当她强迫自己压抑的时候，那些情绪，又都好像消失不见了。
    可是心底留下的疼痛，就好像水垢，一层一层，越来越厚，很难去除。
    哪怕当着乔晚晚的面，她也不在乎了，淡漠的眼神看向方雨柔，语气依然很平静：“妈，既然我这么一无是处，那么以后，你自己去和那些男人睡吧。我够了，我真的受够了妈，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那些男人，矮的，胖的，老的，各种恶心的……
    只要是个男人，只要拿得出钱，甚至还有过腿脚不太好的……谁都可以睡她。
    其实到后来，她也习惯了。
    心里虽然恶心得要命，可是身体早已麻木了，不过就是躺在那里忍一忍，然后就可以有钱了。
    钱啊，钱，比什么都重要。
    如今的方晓希，早就不是曾经骄傲自信的方晓希了，是钱和亲情将她毁灭的，用最残忍的方式将她毁灭了。
    “方晓希……”乔晚晚的话噎在喉咙里，望着这样的方晓希，她还能说什么？
    安慰的话，也许在对方听来，只会成为一种讽刺。
    方雨柔眼神涣散，身上散发出来一股戾气，她抬起手，眼看着巴掌即将甩下来，乔晚晚毫不畏惧地拽住她的手腕：“你住手！”
    方雨柔的手僵持在半空中，憔悴发黑的眼眸缓缓睨下，一声冷笑从她鼻腔哼出：“看看啊，我们乔家的秃毛鸡真是能耐啊，能耐……能耐了。”
    要是在过去，这丫头怎么敢这样对她？
    还不被她扯烂头发，狠狠教训一顿！
    可是如今啊，什么都不一样了……
    乔晚晚愈发捏紧方雨柔的手腕，眼里流露出凶光：“方阿姨，我说过的，再也不准叫我秃毛鸡！”
    “是啊，你如今可不再是秃毛鸡了，你是土凤凰啊，啊哈哈哈……”
    方雨柔放肆笑着，跌坐在地上。
    笑声却越来越苍凉……
    方晓希将乔晚晚拉到一边，冷冷淡淡道：“乔晚晚，你没有必要和她多费口舌，我妈已经疯了，你看不出来吗？”
    “疯了？”
    “她这样，不是疯了，是什么？”方晓希扯了扯嘴角，“你和疯子瞎扯什么？”
    “……”乔晚晚凝眉。
    “她疯了，所以你由着她发疯？你也疯了吗？你为什么还要听她的话，为什么要去做那种事情？你不想做，没有人逼得了你！”
    方晓希眨了眨眼，缓缓对上乔晚晚灼热的目光。
    灼灼的眼神，明亮的眼神，她此刻，真的好羡慕。
    “我陪着她发疯，因为她是我妈，是我唯一的亲人。是啊……她是逼着自己女儿去陪睡，她简直禽兽不如，她简直就该去死。可是乔晚晚，我妈的过去……我从小到大，我全部看在眼里。我爸是怎么对待她的，我全部都看在眼里，全部……”
    “那时候……我爸喝醉酒了就会打我妈，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打我妈，钱不够花了也会打我妈……我妈受够了那种日子，我也是。”
    她们都想逃离那个人。
    于是，乔叔叔出现了。
    “其实那个时候，我妈完全可以扔下我这个拖油瓶，也许那样……她会嫁得更好吧。”
    “毕竟乔叔叔的样貌……真的也就那样了。”
    方晓希又是淡淡地一笑，过去的记忆，从来没有模糊过。
    “我知道你恨我妈，恨她破坏你的家庭，恨她逼死你的妈妈，恨她抢走你的爸爸。但是乔晚晚……”
    方晓希停顿了一会儿。
    有些话，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说。
    确定，也不确定。